,笑道:“你的娘親,真不錯,嘿嘿,真不錯……”端端笑完,卻聽嗚咽聲細碎而哀傷,她豎耳聽了聽,正是從被地瓜肉堵著的嗓子眼兒裏滾出來的。
她沈默一陣,恍記這種景況,配合著她方才提到小可憐的娘親,莫不是又一位沒娘疼的娃娃罷?於是,她再將平複下來的小可憐望著,模糊的臉麵被簇簇火光一照,顯得蠟黃蠟黃,沒兒童神采飛揚的模樣,瞧著光鮮亮麗的黃袍子,大約是個家道落敗的苦孩子。
她心裏念了聲佛,白眉赤眼將娃娃的傷心事提了提,委實造孽。
本不是該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事,小可憐卻因壓抑忒久,自行吐露了出來,算白白便宜了她一雙耳朵。
事情倒沒什麼新鮮,是家家戶戶皆發生的變數。玉袖在心裏譯了譯,大抵上是小可憐見的家裏不大太平,那些擔著女又十撇兒名頭的欺下罔上,將小可憐同他的娘親趕了出來。他娘親因要護他,便自動鑽了人家下的套子,他卻得幸逃了出來,唔,還是得她奮力一救,才保得的性命。
她聽完後,將軟綿綿的耳根子摸了摸,於心裏打打稿,並想道些牙磣的話來作個勸慰,小可憐卻站了起來,撲了撲灰,意欲尋一尋他的娘親。
想想也沒錯,活著總要見一見人,倘若轉入地府了,也該留個屍首讓他盡一盡綿薄之孝,不能讓她做這悠悠天地間的無主枯骨。
玉袖便也撲了撲裙裾上的灰,覷著眼前的星火,Θ
她捋了捋袖口,既沒點頭亦沒作勢一搖,心平氣和道:“一張臉罷了,較什麼真,若你願認它便認,不願認便不認。”見他垂了垂眼瞼,舔嘴道:“你還想不想吃飯啊?”
他點頭道:“嗯,你不會做飯,我來罷。”
她疑惑地將小可憐望著,因瞧不出模樣,隻能敞開心遵從一回,將勺子遞與他,搬了個杌子在桌案旁伏懶,木木地將來回跑的小黃袍望著,忽然有份稔熟感撲鼻而來,帶著微微的袖玉花香。
娃娃雖小,操弄的步調卻快,臨陣磨的這把利刃鋥亮鋥亮的,玉袖懶散了半個時辰,便令他教火熄了熄,端著幾盤子油光泠清的綠油油和黃橙橙,蹣踞著慢步踱來。
她騰出手逐一接過。
小可憐站在一旁吸了吸鼻水,吱吱唔唔道:“呃,我也頭一遭,你嚐嚐?”想來是一副滿懷期待的表情將她凝望著,她不好拂了人家,雖將兩條眉毛擰巴成一條毛毛蟲,下手的筷箸卻利落。
被油光裹了一層的蛋色挺金燦燦的,她默默放嘴裏嚼了嚼,唔,真是磚兒能厚,瓦兒能薄,小可憐是頭一遭?一個小鬼頭一遭做飯怎麼能做的恁般好?
玉袖打眼瞄了瞄,多了一紅燦燦物事,她何時挖過紅薯來著?
小可憐插嘴道:“那是我挖的。”再火剌剌將她望著,一麵伸出爪子自發撈了一根。
她將筷箸遞與他:“你頭一遭啊,挺好的嘛,你沒誆我罷,小孩子是不可以誆神仙的……”
他愣愣睜睜了一忽兒,忽然負氣道:“沒誆你,你是嫌弁不好吃?”
她搖頭笑了聲:“沒有沒有,決然沒介事。”被他專注的腦瓜子轉過來一盯,忽覺額頭沁了兩滴水沫子,便掩著嘴角道:“當然,較之我心上人的一番手藝,咳,便略差了些。”
他沉默良久,似不可置信的口吻,僵硬著語氣道:“你結縭了?是旁人的尊閫?”再糯糯道:“原來神仙也能成婚的……”
她木然啊了聲,點頭稱是,恍然一想話題跑有些偏,她原本想同小可憐開導什麼話題?嗯,對了,是人生目標的話題。她便化了張杌子招發愣的小人座,尋思著話頭的序幕引子,將心裏組織好的話同他道:“你往後曉得要做什麼?”
他微微抬了抬下頜,嘿嘿蚩蚩的形容。
她隻索將口水咽了咽:“你家裏頭的事大約累掯了你娘,便有些心懷嫉恨罷,但你此時不過六七歲,這個歲數的孩子該是讀書認知識得道理的時候,倘若不學些本領,便委實對不住你那雙爹娘。況你日後學成本領,還想報一報仇什麼,便如虎添翼更斡勝籌。”
小可憐見的乃是一個敲敲頭頂,腳底板兒便立時動一動的主子,腦子十分靈光,分外領得清其中厲害,也曉得她說的甚有道理,便將腦瓜上下點的飛快,來回十幾波後,停下來揉了揉,問道:“但學本領的話,你是說要教我?言傳身教?”
聽得小可憐拿言傳身教一辭作問,問得她愣了半晌。玉袖深覺為人師表一神聖的字眼用在她身上委實侮辱了這個詞,和擔著這個詞的先生們。她玉袖頂多是個敗壞仙德,誤人子弟的一把稂莠草芥,小可憐將她認作老師,是該多麼吃虧,多麼沒前途。
因著這麼深刻的自我剖析,腦中的思路便清明的很,端出甚有自知之明的姿態道:“我雖是個神仙,到底不是從事教學的,你若拜得我這樣的老師,大約沒能學好一身不凡的本領,卻裝得一肚子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