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訕訕摸了摸被汗漬浸濕的領口,訕訕道了個乏:“真是幸苦你……日日夜夜喊著我。”話完,清明忽然翻上靈台:“你說的日日夜夜,難不成我睡了幾日?”

他點頭,甚親厚地將前因道了道。他多日前隨阿晞到幽州陟遐,才尋到一處偏僻的地界做屋宇,便有一隻白澤竄門。他以為自己罪孽深重到需要勞累一隻神裔白澤來親自收拾他,遂叼著小明,一路飛奔回禾尋的下處,權將它藏起來,再轉身同白澤做斡旋。卻委實沒想到,那隻白澤是背著氣息不啻枯井之魚的她,特來尋他一救。既不是來找他麻煩的,他便將一顆懸心落地,但瞧了不啻枯井之魚的家夥,又將落地的心懸了起來,而後吊著著麼一顆惶惶不安的心,照著白澤的盤付傳喚,日日夜夜沒個好眠,方令得她醒轉。

嗯,確實勞動了小狼不少,是該好好做個道乏的,他為了自己幸苦了三日,真是一隻忠肝義膽的雪狼。她此前還將他誤認為不待見自己的拖油瓶,委實是她錯了,哪日需做一回東道主,擺上一大堆……蘿卜,請他飽餐一頓,才顯得歉意有多麼誠懇。

她將飽含誠意的倩請之意托出,想象小狼該是怒著一張臉同她道:“我隻聽說旁人做東請恩人享食的皆是炊金饌天山珍海胥,你為什麼要請我吃蘿卜。”她連對付的話也想好了:“金玉同山珍海胥皆是壞陰騭的,如今你將我賣力一救,便是我的大恩人,如何能教你壞了陰騭,你且勿用掂過兒心,即便是蘿卜宴,也是一場不俗的蘿卜宴。”

她想的招數,皆是百密無疏滴水不透的招數,以小狼的腦瓜,必得鑽了她的套子,然他今日邪乎得厲害,隻將三日塌塌撒撒的葳蕤形容收了收,端出一派正經的樣子同她厲詞道:“你且聽我說一宗事,不能算一宗好事。”

她亦端正的直了身子,做聆聽狀。

他道:“我曉得你們軒轅氏的規矩向來多,自遠古的老祖宗將九州定下來,便彌留許多規矩在裏頭,弱肉強食便是一條規矩,也恰恰應了當下諸國的局勢。雖則我不曉得這些國家爭來爭去,有何意思在裏頭,俻細想,也無非是弱肉強食一規矩,但我以為即便是掐架也該光明正大地掐架奪食,如凡人那般奸奸詐詐,說東卻要慮西的花招,我甚不能明白。”

玉袖聽得他一派話裏藏鬮,聽得有些糊塗。

他凝了凝神道:“我前幾日見到魏國城牆上站著一個白衣服的姑娘。”頓了頓,認認真真將她望著,歎息一聲:“袖袖,那張臉同一身的氣息,簡直與你沒兩樣的,若不是禾尋分出神思探摸兩日後,同我說那不是你,我卻要真的相信了。”

此話決然是一大驚雷,神仙確然可以變著樣貌玩兒的,卻能誆禾尋的神思打探兩日才探出虛實的本事,不得了,這般的本事,除非是少染姑姑那般,有數十萬年的修為打底子,方能一模一樣。

可即便有這樣的修為做腰子,她的樣貌亦能妝的一絲沒差,氣息到底不能相通,那姑娘又哪裏編派出一模一樣的氣息……

她俻細敁敠,倘若是揣懷著琉璃珠的話,這樁事便要另下結論……原來,那姑娘竟懷揣著珠子。

她思考著深沉,不意走漏了心聲,被小狼接了過去:“說的是,她確然懷揣了一顆金燦燦的,且指明,指名道姓要他單獨來取。”

玉袖迷茫地抬了抬腦袋。

他別頦腮道:“袖袖,秦燕隔著一個魏,要將萬兒八個人帶去,非繞遠路。可凡人的畫計究竟畫不過老天,還是被魏國的人曉得了,便在路當中鋪了一張網……”

小狼說的一番真假難辨的話,她沒能聽一個完整,隻隱約曉得這宗事乃是一宗不凡的大事,若拿尋常人家來做隱喻,就好比三家人住一條道上,占中間的魏家人時時刻刻覬覦著燕某人的那塊地皮,但又不好動手演一出不是你,便是我的戲碼,全因秦某人黃白票子忒多,底下養著的一群打手也忒多,倘若他與燕家的人掙個你死我活,即便將燕某人的地皮掙到了,也隻能做兩個鷸蚌,漁翁一角色定教秦某人占去,魏家人便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一點油水也撈不著,反累掯自己當了秦某人的腹中之魚,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有腦子的人皆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