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有腳步聲簌簌傳來,嘹亮的嗓門兒大開:“本想捉個小神仙,卻捉了隻上萬年道行的,老子今日有鍾馗罩著,忒有福。”
她被這一聲山野洞人的嗓音震得抖了一抖,頭裏曉得有那麼一夥妖孽專捉些道行淺的神仙吃神仙肉滋補,緣來凡人裏頭也有那麼一夥妖人捉她們的。
她分出神思將這張網探了探,平素那些捉妖的符咒自然不捆神仙,然這張符咒,明擺著是對付神仙的咒法。
阿姐從未教過她任何厲害的咒法,遇上個把妖術極佳的,她便是隱身也能被捉出來,隻有躺在砧板上挨刀剁的份。
她垮下一張臉,呃,雖然一隻鳥瞧不出垮的臉,但她確實垮了,並且慘兮兮悲戚戚。
捉神仙的妖人是個滿臉胡髭的男人,瞧見她是一隻五彩鸞鳥,蹬著雙腿叫好,大約是天生對養鳥兒存了癖習,沒將她立馬煮了吃,卻是鎖在貼著符咒的籠子裏,日日虐待一番。
大胡髭喂她吃蟲子,她不吃,便操著筷箸敲她的腦袋,她時常被敲得金心亂冒,他卻不罷休,架起火將她的毛烤燎烤幹,亦或將她浸在水桶裏泡,泡整個身子腫起來方住一住,讓她軟趴趴地躺回籠裏困覺。
但第二日,不待她將息給滿足,便又使上一輪,車箍轆似得來,將她折騰得沒個神鳥的模樣。某日,她恰從銅鏡裏隱隱約約瞄見自己的憔悴形容,五彩羽退了光華,糙得同笤帚上的雜草一般,背上起了點點褐斑,還有大片焦灼的黑炭附著,這幅尊容已然同樹上的麻雀沒二樣。
凡世果然是危險的,她悲悲涼地任受大胡髭的欺壓,她算了算,這樣沒青天的日子估摸有了百來天,她蹲在山上的日子雖無聊賴,卻比恁般水火交融的地獄日子強許多。
她日日蔫著腦瓜,後悔不該偷偷離開方蘭。方蘭於這些日裏,壓根沒來尋她,這個凡人心裏根本沒有自己。
雖然阿姐說碰上心裏沒自己的男人,便索性撩開手,大家拗斷,各走一方,但阿姐沒說,倘若心裏思念對方怎麼辦,倘若她放不下那人怎麼辦。
阿姐沒同她說過,她隻能默默思念。
夙青番外(三)一更
大約一百二十多日後,夙青委委屈屈地吞蟲子,她看著惡心的蟲子,先要將黃膽水潤一潤整個腸胃,滾到喉嚨口,再噎進去,闔眼就義般將髒兮兮的蟲子一口悶,繼而垂死待斃狀一撲,默默抹眼淚。
大胡髭瞧得正樂嗬,茅屋忽然被一把火燎上,他登時躥起,踹門作嚷:“哪裏來的小妖,敢端爺爺的窩!”
被點名的小妖從暗處回道:“你爺爺我端的,隻道世有妖孽縱橫,卻不曉得還有妖人霸道,如今落在太歲爺爺我手裏,曉得要緊的,趕忙勒緊腰帶給爺爺滾回娘胎!”
這個聲音卻是方蘭的聲音
屋裏的奄奄趴著的夙青一驚,繼而一愣,他尋她來了,他果真是尋她來了?她一喜,卻又一怕,方蘭的本事大約不低,但這個大胡髭確是有道行的,方蘭到底是個無修為的凡人,敵不過這個大胡髭怎生的好?
想罷,她將命一豁,提起被折騰得沒多少的修為,使勁兒撞著籠,欲將貼在籠頂頭的符咒撞落,但火勢愈燒愈猛烈,她大感不好,怕是沒將符咒撞落,她先被燒成黃土白骨。
思量間,卻聽得頂頭的符咒被撤啦的音兒,她愣愣抬了眼,見到思念已久的那張小白臉。他對著她寒了寒麵孔,將整個竹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