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微一沉思,就明白了嶽飛是在說什麼,他有些避重就輕:“你……為什麼認為我會難過?我早說過了,我恨不得他們去死,現在如願以償,自然應該高興啊。”
嶽飛道:“我當時以為陛下隻是說說而已……”
趙構嗬的笑了一聲,道:“你去過杭州沒有?”
嶽飛搖頭,道:“當日平亂的時候曾經路過,進去借過糧草,卻從未去過城中。”
趙構道:“朕……很長時間沒去那裏了,一起去吧。”
嶽飛吃了一驚,他知道趙構是在兌現諾言了,但他沒想到,趙構竟然兌現的這麼快。
他說:“天下初定,太多的事情要辦,陛下您走得開?”
趙構點了點頭,道:“我答應過你的。很早以前,我是個言而無信的人,並且因此失去了很多東西。我不想再對你失信,我擔心夜長夢多,更擔心……你等不及我。”
嶽飛也就不再強求,麵前的皇帝一直以來,做事情都很有分寸,也用不著他去提醒。
三日後,趙構就準備好了行裝,隻身一人,來到嶽飛門前。
嶽飛見到隻趙構一人,吃了一驚,他說:“陛下怎麼不帶幾個侍衛?”
趙構笑了笑:“如果你一直在朕身邊,還需要侍衛幹什麼?”
見趙構隻身一人,原本打算帶上兒子母親的嶽飛,也隻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簡單收拾了下,就和趙構兩人,各乘一騎,朝著城外駛去。
趙構一出城就揚鞭疾行,而嶽飛不敢放任趙構一人獨行,隻能夠緊緊的跟在他身後,直到汴京城的城牆都消失的時候,趙構才忽然勒馬。
他的這個動作做的突然,事先沒有任何征兆,搞的嶽飛差點撞到他身上。
嶽飛問:“怎麼了?”
趙構沒頭沒尾的說:“因為我知道,你回來後,我必然要給你一個交代。我怕你等不及,所以隻有快一點,更快一點。”
嶽飛有些聽不懂趙構的話,但他發現這個時候,他不介意對方說一些沒頭沒腦的話。
趙構繼續說:“這天下是我辛苦經營,花了幾輩子的時間,才收回來的,我不想要讓給別人,也不忍將其交付庸才之手。我不希望以後的路上,有任何不該有的變故,我更加不希望,一個在金人手中養大的唯唯諾諾的人,成為這個國家的皇帝。”
嶽飛恍然,這是趙構在解釋那天,未曾解釋完的事情。
趙構道:“我沒有哭,是因為一點都不傷心。他們在我心中,早就是死人了。我為他們哭過,為他們難受過,為他們的死傷心過。但,那都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事情隔得太久,我已經……忘記了那是種什麼感覺。”
嶽飛道:“陛下你為什麼忽然流淚了?”
趙構笑了笑:“因為該活著的人活著,該死的人死了,這種感覺真好。”
嶽飛沉默了片刻,忽然從荷包中拿出自己的帕子,遞給趙構:“既然已經過去了很久,既然早就忘記了那種感覺,那就……不要再想起好了。”
趙構有些詫異:“我還以為,你會在心中非常的鄙視我,看不起我。”
嶽飛搖頭:“有些人的感情,我雖然無法理解,但不會鄙視。我想,陛下恐怕是有很多外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趙構微微抬眼,看著嶽飛,對方的麵容沉靜,堅定,仿佛泰山一般,永遠不會倒塌。
若自己不去推,他便不會倒。
趙構在這一刻,很想緊緊的抱住嶽飛,但嶽飛卻忽然對趙構露出了個調皮的笑容,手中的鞭子一揚,朝著趙構的馬臀上抽了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