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國泰巴掌遮著太陽光往遠處看,對武文說:“好家夥,這全是煤,那孫子可真有門路。”

武文聽了嘿嘿笑:“咱這不是正要把他這門路斷了嗎?”

顧國泰繃起臉來沉思:“這下麵都給挖空了,稍微下場大點的雨就扛不住。”

武文往地上跺了幾腳,正兒八經說:“必須得小心,埋進去這輩子甭想爬出來了。”

許輝央二甲幫忙搖開車玻璃,眯著眼往遠處看。這裏地處偏僻,四邊荒涼沒有人家,廢棄的土路旁生著枯黃腐爛的野草,籠罩在冬天寒冷的氣息裏,分外蕭條。極目往西看,天上掛著抹稀薄的殘陽,像個陳年的小紅皮球,顏色幾乎被歲月剝盡。許輝職業病又犯了,他真想把這一幕捕捉到鏡頭裏,就在此時驀然看到顧國泰的背影,他腰背挺的筆直,手自然的插、在黑風衣的口袋裏,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回頭朝這邊看過來。許輝一愣,匆匆把頭別到一邊。

林春長這麼大沒見過這情景,他伸著脖子往外看,奈何他書讀的少,隻覺得心頭感慨萬端,嘴上卻無話可說。隻能不停咂舌,用不恰當的形容詞描述:“這裏真厲害……”

許輝笑了,轉頭問他:“是很美對吧?”

林春愣愣地點了點頭,又忙拔浪鼓似的搖頭:“不是美,美不是這樣的……”他皺著眉想繼續解釋,許輝卻揚起銬著手銬的手,剛要動作,二甲在此時突然叫住許輝:“想拍照?”

“對。”許輝將銬在一起的手虔誠地舉向西邊的天空,嘴裏模仿著照相機的快門聲:“啪。”

風夾著煤渣子迎麵吹來,那手銬在風裏叮當作響,許輝勉強把手指擱到嘴邊,卯足氣吹了個口哨。那口哨吹的太流氓,惹的顧國泰不住回頭看,過了會轉頭對武文說:“他大學時經常把我送他的玫瑰花跟係裏的女生換奶茶,有次我去他們係找他,好家夥,幾乎人手一枝我送他的玫瑰花。”

武文扭頭瞧了眼許輝,對顧國泰說:“我總算理解你為什麼要銬住他了,不想讓他喝奶茶唄。”

18、第十八章 感動過的

顧國泰抬腳把腳邊成形的煤渣踢到一邊,哼了聲:“你懂個屁,喝不喝奶茶不打緊。武文兒你不知道,那小子多讓人心裏沒譜,跟他媽冷血動物似的,”顧國泰覺得心裏不是個味,想抽根煙緩緩勁,奈何這不是抽煙的地兒,隻得悻悻道:“哼,銬著他我不難受啊,可要不銬著,他撒丫子就跑,頭都不帶回的。他爺爺的,我還就作這孽了,橫豎把理說破天,我就不放他走,怎麼著?”

武文站在一旁說風涼話:“鬼門關你都有種闖,鎖個人你唧歪這麼多幹什麼,要做就做了。”

顧國泰沒吭聲,他回頭看了眼許輝,人正從車裏伸著頭往遠處看,簡直當他背景。許輝那一臉沉醉和向往的神情,深深映入顧國泰眼底,顧國泰又想伸手掏煙,可那動作最後卻變成了把手抄進口袋。

說句實話,顧國泰沒啥文藝細胞,他學金融的,要文藝細胞能賺錢當飯吃嗎?剛跟許輝好上的時候,他還陪人去郊外或者別的城市拍個風景,順便學電視上演的浪漫一把,來個野炊野戰什麼的。可在一塊久了,新鮮勁兒過了,各有各的玩法和活法,禸體交流倒不少,但精神交流少了。他們又不像普通夫妻,男的年輕時都野都愛玩,這是天性。

許輝將鎖著手銬的手擱在車窗棱上,心裏直可惜風景這麼美,不能拍照真他奶奶的遺憾。可這情景看在顧國泰眼裏可不這麼回事,他以為許輝有感而發,正感慨他倆的事,看吧,輝子心裏還是有他的,就是嘴硬。

顧國泰懷著滿腔柔情轉身往回走,電影裏不都這麼演的嗎,下一秒許輝趴在他懷裏,兩人互道衷腸,然後happyend,再給夕陽一個特寫鏡頭,給觀眾留下無限的想象。顧國泰想著想著就樂了,還朝許輝吹了個挑釁的口哨。

林春被風刮眯了眼,小聲問許輝:“輝子,那人窮樂什麼呢,不是又在打什麼缺德主意吧?”

許輝眼裏的風景突然被躥進來的顧國泰給攪黃了,心裏特別不爽,朝林春說:“他也快作到頭了,還能怎麼著?”

過了一會,顧國泰走到車子旁,胳膊支在車窗兩邊看著許輝:“寶貝,開著窗戶不冷嗎,快關上。”

許輝不搭理他,顧國泰抬手去握許輝的手,冰涼,跟抓著倆冰蛋子似的。顧國泰也不顧好幾雙眼睛正眼巴巴看著,解開風衣扣子就要把許輝的手往懷裏拉:“來,給你捂捂就暖和了。”

許輝剛想張嘴,就被顧國泰捷足先登搶在前麵:“別跟我扯些有的沒的,老實巴交的,我帶你去那邊溜溜。”

顧國泰把車門打開,許輝抬腳下車,顧國泰邊摟著他往前走邊說:“這地雖然偏,但風景挺不錯的,下回我陪你來拍照,”顧國泰指指北邊:“聽武文兒說往北走有幾個水溝子,到冬天就結冰,冰結厚了,人都能在上麵走。”顧國泰又吧啦吧啦說了不少,見許輝不吭聲,心裏越來越不痛快,抬手推了許輝腦袋幾下:“倒是吱個聲兒啊?”

“吱。”許輝牛仔褲的褲邊都被煤渣染黑了,他來過山西好幾回,但這種地方倒是頭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