嚕打了兩個滾停下來。他站起來弓身揉揉發麻的小腿,走到路口招了輛出租車並報了酒店名,一路上都在想明天要不要去找顧國泰。車窗外光線閃爍,許輝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嘴唇因抽煙太多變得格外幹澀,被車載暖氣一吹更是雪上加霜。二十分鍾後,許輝特意讓師傅在路口停下,車裏太悶,他想下車吹吹風。

幾百米的路程他走的格外慢,嘴裏濃鬱的煙味讓味覺變得十分遲鈍。他伸出舌頭舔舔牙根,突然想到買煙時附贈的棒棒糖,伸手從口袋掏出來,三兩下剝開填進嘴裏。混雜著奶香味的香橙氣息迅速充斥整個口腔,味道雖然有些膩,但恰好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無聊地咬著空心塑料棒,下意識地抬頭朝酒店門口看了一眼。牙齒動作一僵,空心塑料棒亙在上下齒之間,他舌尖反射般地在糖身上溜了一圈,停下了腳步。

顧國泰正倚在車門上微垂著頭抽煙,左手手臂隨意擱在小腹處。看見許輝走過來,立馬滅了煙朝他走去。顧國泰有點煩躁,暴了句粗口:“都在這等你半夜了,怎麼才回來?”他說話時帶出的煙草氣息頓時彌漫在空氣裏,許輝‘嘎嘣’一聲把嘴裏的棒棒糖咬碎了,空心塑料棒應聲掉到地上。

許輝把嘴裏被咬成幾瓣的糖塊囫圇嚼了嚼,問顧國泰:“怎麼又是你?”

顧國泰看著許輝嘴角的糖渣子恨不得立刻撲上去舔舔,他強忍住體內的衝動,聲音低的有種說不出的溫柔:“怎麼就不能是我了?”

許輝微微挑眉,擱在兩側的手自然抄進口袋,說:“怎麼老是你?”

顧國泰幹咽了口口水,道:“還真就是我!”

夜風吹的許輝額角的碎發動了動,路燈昏黃的光影照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像隨時應風而動的漣漪。他微微揚起嘴角笑了笑:“又來找我吵架?”

顧國泰真想伸手覆上許輝的眼皮摸摸,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手已經不自覺地抬起來。許輝往後退了一小步,掃了眼顧國泰的手,說:“正好我有事想問你,是在這裏談,還是找個地方談?”。

顧國泰的手被擋在半空裏,他都癢的抓心撓肝了。聽到許輝問他在哪談,他心說能在床上談嗎?可這話要說出來許輝肯定扭頭就走。顧國泰舔舔幹燥的嘴唇,說:“我這不是惦記你才來找你啊,誰有心情談那些破事?”

許輝垂下眼睛想了一會兒,問:“那不談這些談什麼?”言外之意是除了這些還有什麼能跟你談的?

顧國泰咧開嘴笑了:“談談你什麼時候跟我回家!談談我……(的身體)多想你!”

“那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許輝問道:“你們早就算準林溪不會把材料交出去對嗎?礙於這些材料,林溪也不會隨便動你們。”說到這裏許輝頓了頓,看向顧國泰的目光驀的一凜:“你們有什麼把柄落在他手上?這麼忌諱他?”

許輝的目光就像刀子,鋒利的聽不得任何謊言。顧國泰略微皺了下眉頭,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除了你那些黑材料在他手上,還能有什麼?”

許輝嗤了一聲顯然不信,他問顧國泰:“是你自己回答還是讓我猜?或者,我直接去問李京?”

兩人的視線觸到一起,深夜的風漫不經心地吹動衣擺。許輝的尾音淡淡地散在空氣裏,那乍然升起的靜謐感像以往每一個將睡未睡的夜。許輝心底突然生出些異樣的感覺,他把頭轉到一邊,輕聲說了句:“算了。”

顧國泰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追問道:“什麼算了?”

許輝沒有解釋,他了解顧國泰,如果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肯定以麵紅耳赤的爭吵結尾。可每次爭吵不僅沒有結果,反而讓心底某處撕裂出一道道肉眼看不清的口子。這感覺讓許輝非常疲憊,不管躲多遠都會在特定的時間侵蝕上皮膚神經。每根煙的間隙,洗澡時往身上塗抹沐浴液時的動作,迅疾的水流傾瀉而下的瞬間。仿佛所有事物的意義,都在微不足道的呆愣裏得到證實。世界大的摸不著頭尾,腳下的路綿延曲折沒有盡頭。可人,許輝皺起眉頭想:不管你走多少路不管你走到哪,總有些事會將你困在方寸之地。看著波濤翻湧的海洋,卻唯獨放不開夕陽落下時投映在海麵上的倒影被海水攪晃成一片片破碎的閃爍。

這麼想著,許輝下意識地去掏煙,卻突然想到他買的煙已經抽光了。顧國泰麻利地掏出根煙遞到許輝嘴邊,許輝微微愣了下,隨後張嘴咬住煙根。‘啪’一聲響,許輝讓煙頭對準打火機,輕輕吸了一口,然後將煙夾到手上,吐出口灰色的煙霧。

許輝轉頭瞥了眼顧國泰,發現他眼睛都直了,“……怎麼?”

顧國泰又幹咽口口水:“你這樣子……我、操。”

許輝‘嗯’了一聲,“哪不對?”他說著把煙遞進嘴裏,這次輕輕咬了下煙根。

這他媽哪是冬天啊?顧國泰覺得自己肯定是在過夏天,有股熱氣不要命地在身體裏橫衝直撞。他有點粗暴地伸手奪過許輝嘴裏的煙,放在嘴邊狠狠吸了幾口。他敏銳地感覺到了煙根上的濕意,忍不住舔了舔,他早知道許輝抽煙有愛咬煙根的毛病。

許輝:“……”他看著顧國泰抽完最後一口舒服地吐了個煙圈,嘴角有點抽搐:“顧國泰,你能幹點正常人幹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