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這舉動已是讓他有些費思量,而到之前被考問那竹雕壺時,……莫非因了他這個外人在場,故意斂芒藏拙?
謝醉橋忽然搖了搖頭,自己也笑了起來,甩掉腦中那不合情理的臆測。不過是個比自己妹妹大個一兩年的女娃娃罷了,哪裏來的那麼多彎彎道道?倒是方才注意到她換了雙靴,走路時有些緊著的感覺。想來平日雙足嬌養,昨日驟然在冰雪地裏濘漬了一日,凍傷了也未必。
“公子在想什麼呢?說出來讓大夥一道樂嗬下。”
邊上的將軍府尉護使高峻看見他搖頭自笑,忍不住好奇問道。
謝醉橋嗬嗬一笑,抓緊馬韁猛地加速,迎著吹麵的刺骨寒風縱馬向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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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齋裏,江夔把那話又重述了一遍,明瑜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半晌才忍不住“嗤”一聲笑了出來。知道外祖脾性古怪,隨心所欲,卻萬沒想到竟會動出這樣的歪腦筋,居然還真讓他得逞了。這才明白為何方才那謝醉橋聽完耳語之後會那般失態了。
明瑜笑得伏在江夔身邊直叫哎喲,好容易止住了笑,想到了個嚴重的問題:“安老大人曉得後,必定氣得七竅生煙,外祖你就不怕他過來尋你算賬?”
“我這局亂棋,就算拿給粗通棋理的人看,也會曉得是個無解之局。偏生那安老兒自負之極,又是個死鑽牛角尖的性子,做夢也不會想到我來這一出,所以我這亂棋就是為他量身定做。我就是那穩坐釣魚台的薑太公,他就是那自願要咬鉤的魚,又能奈我何?”
江夔得意洋洋,眉飛色舞。
明瑜搖了搖頭,笑歎道:“話雖這般說,隻這東西是他心頭之愛,外祖這般騙了過來,終歸有些不厚道。”
江夔拿起那竹根雕壺賞玩片刻,這才笑嘻嘻道:“傻丫頭,你外祖又豈是貪圖小利之人?不過是看他不慣,捉弄下他罷了。我倒還真盼他過來問罪,再叫他解個棋局。這回不是蒙他的亂棋,而是你外祖我剛剛苦心推擺出來的一個新局。與他鬥鬥嘴,下下棋,灌他幾口我自個蒸出的老燒酒,再把這壺還給他,末了怕是趕他,他都舍不得走呢。”話說著,忽然像是又想起什麼,急忙轉口道,“對了瑜丫頭,方才我本還想借你讓我這張老臉再增點光,叫這京中過來的後生也見識下我江家女兒的眼力,不想你倒拆了我的台。回去了就趕緊把那管家的事給拋了,我可不願我這乖外孫女往後變得隻曉得油鹽醬醋斤兩算盤,那豈不是太過無趣?”
明瑜上前從他手上拿過根雕壺,連那小幾一道搬到了一邊,這才笑道:“方才那謝公子在一邊,我一時拘束,竟然就想不起來了,過後心裏可都還明鏡似的。外祖若不放心,再一一考問我便是。隻今日不行,定要等你養好了傷,我才讓你考。”
江夔昨夜傷口疼痛沒怎麼睡,今日一個半早又在亢奮中過去,如今走了謝醉橋,方才喝下去的那藥令漸漸發了出來,倒也確實覺著有些疲累了,便嗯了一聲,春鳶急忙上前,與明瑜一道扶著他慢慢躺了下去,蓋好衾被,見他漸漸有些闔上眼睛,兩人這才輕手輕腳地出來關了門。
柳勝河正在外麵廊子上等著。見明瑜出來,急忙上前問道:“前日出來時,跟太太說是看過老太爺就回的。姑娘幾時回?”
明瑜壓低了聲道:“外祖受了傷,我先不回。怕我娘等得心焦,大管家可帶人先回去,稟了我母親。”
柳勝河點頭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既這樣,我就先回去了,留幾個人在此供姑娘使喚。好在路也不遠,明日再來看姑娘和老太爺。”
“大管家,我外祖的傷,稟我娘時說得輕些才好,要不我怕她過於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