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貝拉格突然放開水奈瑾,起身後退半步,尷尬的神色卻看向鳳六。後者聽到了法座不同尋常的音調,完全誤會了。他的淡定涵養真的被這最後一根稻草壓垮了——他以為貝拉格對小瑾是動了真格的,而那抬頭的‘凶器’猥瑣的隔著袍子摩挲著那姑娘的臉——雖然還不明白自己在生什麼氣,但那從容謀算的理智卻突然失去了,他跨步向前將水奈瑾拉到了自己的身後,那力道甚至捏痛了小瑾的手腕。

——他對你做了什麼?

這句話已經滾到了喉嚨,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的時候,鳳六的理智回來了。現在既迷茫又驚訝的他麵臨著三個問題。

第一,他必須向貝拉格解釋自己的舉動。寧願與法座作對,也要如此維護一個‘不認識’的女孩,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第二,他必須向貝拉格解釋自己突然闖進來的目的。雖然之前經過他斜渾打岔,法座幾乎已經忘了這回事,但如今基於第一個情況,這顯然已經成為不能回避的問題了。

第三,他必須向他自己解釋自己的舉動。因為他一直以為,看到這孩子心中就充滿了溫柔的保護欲,是因為自己尊敬她的父親,所以同情羅布斯家的遭遇,因此在有限的範圍內願意幫她一些小忙。但是如今這個自我認定的理由行不通了,因為這種因同情、尊敬一個人的親人而來的感情,對他鳳六而言,並沒有堅固到了需要樹立貝拉格這樣的敵人的地步。冒著有可能開罪法座的風險護住水奈瑾,鳳六因為自己這失去理智的舉動而感到深深的迷茫。

那時的鳳六,並不知道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美好的感情,因為除了走進他內心的、有限的幾個人外,他對誰都一樣的有情,或者說都一樣的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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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鳳六啊,豈不聞情 欲和仇恨,是比刀劍更尖銳的殺人利器麼?”貝拉格那表情缺乏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詭異的笑容,帶著三分憐憫,七分嘲諷,還有額外的一點兒沉重:“化名為賽蘭斯,先是利用‘圖南王族的歎息’混入將軍府,後又為池初離宮獻上傾國名品‘海洋之心’,得以伴隨王女雪萊,之後一個‘遇襲失憶’就將自己撇的一幹二淨,現在,你是否可以重點說說,你到底掌握了我國多少情報,又到底圖謀著什麼呢?”

冷靜下來的貝拉格,和冷靜下來的鳳六,兩個精於謀略的男人冷靜的對視著。這種溫和柔軟卻硝煙暗藏的場麵,使一向膽大的水奈瑾也感到了比刀光劍影更駭人的看不見的激烈碰撞。她在鳳六的背後仰頭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心中也非常不安與迷茫。就如貝拉格所說,鳳六利用了她,也利用了雪萊,恐怕一早的目的就是本國情報,為了獲得這個,才處心積慮的混入將軍府與池初宮,不惜以重寶鋪路,迷惑了所有的人。然而這樣無情的鳳六,卻也是最最溫柔的,他在雷雨之夜守護神般的陪伴,以及今日有意無意的維護,都讓人心生感激。如今他甚至撕開了優雅溫存的假麵,站在自己的身前與法座針鋒相對,如果這才是他真正的意願,那麼……小瑾的手中緊緊攥著法座親筆署名的文件,進退維艱——即使被他保護,也一點不高興。因為他或許會葬送了,可是自己卻不能回應這份厚意。父親還在獄中,家裏一切都亂了套,沒有自保能力的弟弟即將回城,如果她拋棄一切和鳳六一起對抗法座,那麼羅布斯家最後的希望就沒有了。感情這東西,雖然是屬於自身的,看似與別人無關,但說到底,卻不是一個人的東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