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國伸出食指,挑了一些胭脂在指甲上,想了想,三分點在眉心,三分點在兩頰。還有三分,隨意抹過紅唇。

眉心的幾點歪歪斜斜的紅色,像是喝醉了的梅花。兩頰的幾點,似是紅淚。

被細粉塗過的雙♪唇,本有些蒼白,一抹胭脂掠過,便鮮豔的像是咬破了唇瓣,滴出血來。

然而如此殘麗的糟糕妝點,上了她濃如夜色綺如夢的臉,就像是雪上梅妝般,又是清高,又是妖嬈。

“我走了。”

塗完了這一點胭脂,傾國起身,走向迎接自己的宮女與淨侍。姑蘇家的侍女仆人齊齊跪倒伏地,不敢抬頭。

“恭送娘娘千歲,願娘娘千歲玉體金安,吉祥如意。”

宮轎就在府門前,宮女扶著傾國的手一路接近。轎子周圍是列成長隊的侍衛與宮女等待著,在明月夜裏,一眼竟望不到頭。

她一步一步,端莊而風情的走過去,坐在轎裏,挑起珠簾,看著父母的臉,終於不知道該說什麼,雙方機械的點了點頭,簾子被放下來。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回宮。貴妃玉駕,閑人退散。即使還沒有做到封鎖道路的地步,但偶爾有路人,看到這種架勢,也很自覺的靠在牆邊低頭等待隊伍過去。

最後一名宮女也轉過拐角之後,一匹快馬從另一邊拐了過來,直奔姑蘇府邸。

隻是騎手沒有一雙可以透視的眼。轎子裏的人也並未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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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侍寢的秀女待遇不同,從民間選上的秀女,經過禮儀培訓,尚要等待陛下指名,方可覲見。且為防刺客,必須毫無尊嚴的以禦賜披衣裹身,由侍衛引著,在門外就脫落披衣,光身入內。

豪族女兒一旦封妃,便是十成十的千歲排場。當夜後宮貴妃以下的嬪妃貴人皆奉旨跪地迎接,皇後與諸妃也伴駕前來認這個姐妹。得知除中宮皇後居所之外,後宮最尊貴的西宮有位娘娘入主,連一些本來可以不來的皇子皇女,都願意來瞧瞧熱鬧。

落轎之後,這位西宮娘娘的麵容,當真是讓所有人驚豔不已。而這樣的她得到皇帝專寵,也在情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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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椅上的女人歎息似的輕吟一聲,捂住了心口。

雖然名聲敗壞,但唯有她自己清楚,她至始至終也隻委身過兩個男人。一個是五世皇帝,一個是歌莉雅侯爵。都是年歲可以做她父親的男人,都是她不愛的人。但是盡管這樣,想起那一夜的輾轉承歡,仍是一股飲下醇酒般的醉意撩上心頭,讓她分外鄙視這種反應。

血月五世是個與流花殿下完全不同的人。雖然骷髏國人民眾口一致稱這位短命皇帝‘非常難看’,甚至以此作為過開戰借口,但實際上五世其實算不上多麼醜陋,也不過就是個麵相陰沉的普通人。隻是一旦披了黃袍的普通人,氣勢自然不同,而那件帝王的衣袍當時就鋪在她的身下,因她的身子扭動而形成一道一道的褶皺,繡線摩攃著那敏[gǎn]的肌膚,身上的君王嘶啞著聲音無數次呼喚她的名字,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你好美’,讓她覺得,或許自己是可以在綺羅堆裏歡笑的女子。

侯爵也這樣的說過。隻是那時,她已經被毀容刺身,盡管如此,依舊透過這醜陋的表象看到了那種極致之美的男人,瘋狂的索求著她,也熱愛著她。她那時自暴自棄,以為失去了這張臉就活不下去。往日那個不斷誇讚她美貌的君王翻臉無情,拋棄她就像是拋棄一件穿膩了的衣服。隻是盡管這樣,還是有人不斷在她耳邊稱讚著她需要著她。傾國夫人變成了歌莉雅夫人,她又覺得,似乎已經到了一天不聽到侯爵的稱讚就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