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道:“如此甚好。薛蝌長得好,家裏根基也富貴,邢家原先倒還過得去,大太太的娘家哥哥一味隻知道胡吃海用的,如今窮得不行了。那邢蚰煙雖然不錯,也不過隻是中人之姿罷了,又有那樣的爹娘,哪裏能找到什麼好人家?即便大太太不願意,也架不住邢家夫妻願意,到時候就由不得她了。我們倒是做了件積陰德的好事呢。”
薛姨媽笑道:“我們都是慈善人,自然是受到神佛保佑的。”
王夫人便笑道:“話雖如此,我們大戶人家,也沒有個自己親自上門去求親的道理,隻是找誰去和大太太說呢?”
薛姨媽道:“老太太不是現成的人選?”
王夫人搖了搖頭,說:“老太太如今防我們像防賊似的,如果我開口和她說這回事,她定要推三阻四的。”
薛姨媽道:“叫鳳姐兒去說,她在家裏養了幾個月了,胎氣也該穩固了。叫她去和老太太說。”
王夫人說:“也好。自從她有了身孕,就一味躲懶,家務事一概不沾手的。你親自去和她說,估計她不好推脫。隻有一樣,若是這事成了,轉頭大太太不肯幫我們怎麼辦?”
薛姨媽胸有成竹地說:“這個我早想好了。如今薛寶琴還未嫁,我就以此為借口,說隻是先定下親事,須得等到薛寶琴才出嫁之後,才能迎娶邢蚰煙就是了。”
王夫人拍手讚道:“妙啊。拿著看得見摸不著的好處放到大太太跟前,不愁她不聽我們的。”
薛姨媽便帶了幾樣補身子的東西,往王熙鳳那裏去了。
王熙鳳聽說薛姨媽來看自己,就知道她必然有事來找自己,卻也不便拒絕她的“一片好意”,隻得陪她說了話。
薛姨媽東拉西扯了一通,便講起邢蚰煙的事情來:“我看大太太的侄女兒邢岫煙生得端雅穩重,且家道貧寒,是個釵荊裙布的女兒。我想著,我若是有她這麼一個媳婦服侍著,就好了。再一想,你大哥哥素來行止浮奢,哪裏配得上邢蚰煙呢,不過是糟蹋了人家的女兒。又實在覺得邢蚰煙難得,想到薛蝌如今還未娶親,也並沒有定下什麼親事。我看她和薛蝌倒是一對天生地設的夫妻。我也不知道大太太什麼意思,便想著托你和大太太去說。你們是親婆媳,就是有些什麼,想來,大太太也不會說什麼。”
王熙鳳一聽,就明白了薛姨媽的盤算,薛蝌看起來倒是個好人,可薛家實在是一團糟,實在是不願意接受薛姨媽安排給自己的任務,便推脫道:“姑媽知道,我和大太太一向不和,不過是維持著麵子上過得去罷了。她一貫左性,我又時兒媳婦,隻怕她不聽。”
薛姨媽忙說:“隻當姑媽請你幫忙了。你一向是伶牙俐齒、機靈聰慧的,姑媽信你一定能夠說成的。”
王熙鳳再一想,邢家父母是那樣,也是夠難纏的,將邢蚰煙說給薛蝌,倒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的。邢蚰煙雖然看起來不多話,內裏也是個有計較的,隻怕將來,薛姨媽也占不了邢蚰煙的便宜。便點頭應允代為說項:“既然姑媽這樣說了,我就盡量試試,若是不成,姑媽可不要怪我。”
薛姨媽笑道:“我的兒,我就知道你是個有能耐的,哪裏會不成呢?”
王熙鳳有身孕,賈母素來又疼愛她,便時不時地來看她。王熙鳳便在賈母來看自己的時候,向賈母提起了薛姨媽想要為薛蝌求娶邢蚰煙。
賈母見過邢蚰煙幾次,見她雖然家裏貧寒,人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在一群富貴人家的姑娘裏頭,也不見畏縮之態,落落大方的,便知道邢蚰煙不是個尋常的女子,心智極為堅強的。邢家父母又是一對混賬東西,這樣的女子嫁給薛蝌,隻怕將來薛姨媽是拿捏不住的。賈母倒是滿心願意看一看,將來薛姨媽如何吃癟,便答應向邢夫人開口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