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夫人穿著修身的旗袍,妝容典雅,舉止端莊,踩著細長的高跟鞋走上樓梯,在周正的對麵坐下。
周正看了他一眼,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拎起了小巧的棕色瓷壺給兩人倒了杯茶,道:“聽說喬夫人閑暇之餘最愛來這裏品茶回味人生了,我對茶藝懂得不多,希望泡出來的茶不會讓您倒胃口。”
喬夫人點了點頭,並不端起杯子,笑道:“我也隻是懂得皮毛而已,隻是周少爺今天請我來這裏,應該不是為了品茶吧?”
周正驚訝的看著她,燦然一笑:“喬夫人真是快人快語,我今天的確不是專門來品茶的……更重要的,是要請喬夫人回味人生才是。”
喬夫人不知可否的笑了笑:“我這一把年紀了倒是有諸多往事值得細品,周少爺年紀輕輕,哪兒用得著回味二字呢。”
周正托著下巴,懶懶的將茶倒在桌子上,指頭沾了水,在桌上寫下人生二字,道:“夫人您看,這人生二字可沒有哪裏透漏出年輕人不能回味的信息啊,不過,我的人生的確沒什麼可回味的,一直都是平平淡淡的,沒害過別人,也沒什麼恨不得扒皮抽骨的仇人,更沒有什麼非要鬥得你死我活的敵對,跟喬夫人比起來,似乎有些不夠看了?”
周正嗬嗬的笑了起來,喬夫人波瀾不驚的麵孔微微變了變,才道:“其實平平淡淡倒也沒什麼不好,沒什麼想要的也就不需要付出什麼代價,圖個心安也能活的滋滋潤潤的。”
“喬夫人,那您圖的是什麼?心夠安嗎?”
周正望著她,臉上尚帶著笑容,眼睛裏卻多了很多辨不清善惡的東西。
喬夫人淡淡的看著他,“周少爺,你要是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沒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在無聊的話題上。”
“沒什麼。”周正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一直都很困惑,為什麼文欽會那麼排斥你。”
“那麼,你得到答案了嗎?”
“得到了。”周正靜靜的凝視著她,將手邊的一個紙袋推到她的麵前,道:“我這人最討厭的就是與人為敵了,因為那樣會讓我焦頭爛額。”
“文欽去世之前,我一直在試圖勸阻他,可他偏偏不聽,我一直以為是他太頑固,現在我才發現,他其實真的有很多身不由己。”
喬夫人低下頭,輕輕撫摸著手指上的戒指,“他已經死了,你再說這些有什麼用?”
“夫人。”周正的身體微微傾向前方,雙手交疊在下巴下,眨了眨眼睛,“您不看看裏麵是什麼東西?”
喬夫人終於端起了茶杯,輕輕放在唇邊抿了一小口,半晌才悠悠道:“我不覺得這些東西值得我浪費時間去看。”
周正笑出了聲,片刻才道:“那麼讓我來告訴夫人您吧,裏麵是您的丈夫的病曆,當然,還有我叔父新婚妻子的資料,我想,您應該不陌生吧?”
喬夫人的臉色驀然慘白,她的眼睛冷冷的看著周正,周正毫無所覺般,繼續道:“您一定想不到吧,羅雯居然會和我有聯係,而我從羅雯的身上下手,居然能夠查出這麼多。”
“狄延跟我說的時候我還很奇怪,為什麼馮家會攙和到這件事情裏來,現在想來,那裏可是您的娘家呢,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把主意打到周家來,你們的野心太大了,我叔父雖然不務正業,可周家人怎麼會有草包呢?以為靠一個帶著拖油瓶的女人就能夠吞並周家?卻不想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周家在Z市盤踞這麼多年,能是你們想動就動的?”
周正站了起來,輕聲道:“好好看一下吧夫人,您虐待親子殘害丈夫,並且勾結黑幫試圖扳倒周家,還有,文欽沒有殺尤曉蓮,尤曉蓮是你殺的吧?你的算盤打得很好,成功的讓龍疤暴走了,可惜你算漏了狄延,聽到文欽逃到國外的消息,你肯定非常不舒服吧?我想……”
“啪!”喬夫人重重的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抬眼看向周正:“你以為誰會相信你?”
周正勾了勾嘴角,忍不住又笑了:“你以為我短期之內真的能夠查到那麼多東西?用您金貴的腦殼想想吧,您的親生兒子喬文星,他可不是個簡單人物,他那裏,可存了你的不少罪證,他可一直在防著你呢,你這麼惡毒,費盡心思想要除掉文欽,喬老先生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你真當他是眼瞎看不到?你錯了,他隻是覺得還沒到時機,因為你還沒有對付他,等到你把心思打到他身上,他絕對會出乎意料的給你致命一擊。”
“您生的兒子,城府深的連你自己都探不出底吧。”
周正直起身子,冷冷的看著她:“我本來敬你是長輩,可是,文欽他想要的,我當然要幫忙辦到,不然的話,我可哪兒有臉去看他呢?”
喬夫人整個人都僵在那裏,臉上的血色盡數褪去,周正忽然覺得心中痛且快,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女人害的。
如果沒有她,文欽就不會死,沒有她,文欽大概會是個肚子裏有點壞水兒的普通人,卻不至於被人深惡痛絕最終死無全屍。
周正走出了茶室,回頭凝望著杏色的茶藝館三個字有些失神。
他忽然想到了那天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