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神秘的前邊兒(1 / 3)

引 子

一九五六年,我出生在北京的陸軍總院。先是軍人後是我爸爸的那個人姓陸,我的名字就叫陸軍。

我才兩歲,父親就離開家神秘地去了“前邊兒”,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那個“前邊兒”就是現在地球人都知道的東風航天城。

爸爸走後,我和媽媽還有大我三歲的哥哥在北京左家莊的留守處相依相伴,後來我們家裏又多了一個特好玩兒的小妹妹。

留守處是個部隊大院兒,大院兒裏的孩子們與我和哥哥、妹妹一樣隻知道依戀母親。這不是我們的錯,也不是父親們的錯,因為家家的父親都屬於“前邊兒”。“前邊兒”的父親偶爾匆匆地回家,沒住上幾天就又匆匆地走了。使得我們這幫可憐的孩崽子們,還沒有來得及咂摸出天上掉下個好爸爸的幸福滋味兒,這幸福就與爸爸一起倏地消失了,不見了。

我稍大一點兒就常聽大人們議論那個神秘的“前邊兒”,他們說那個“前邊兒”特艱苦,什麼住沒住的吃沒吃的,什麼冬天死冷夏天死熱,什麼除了風就是沙,人在風沙裏睜不開眼合不攏嘴喘不上氣兒,什麼偌大的地兒荒涼得除了他們這群穿軍裝的漢子,就隻有草叢裏的黃羊野兔和弱水河裏的大頭魚這些活物了等等。

大人們講這些艱苦的時候臉上都洋溢著幾分自豪,笑靨裏還透出點點的幸福。導致不諳世事的我總覺得艱苦就是幸福,特艱苦就是特幸福。

大人們談論“前邊兒”的時候總是神神秘秘,這讓我十分的好奇,我想問又不敢問,更不知道從何問起。這種好奇一直在我美好的童年裏縈回繚繞。我盼望著快點長大,我學了大人們的樣兒把這種好奇心掩藏了起來,對外極力表現出那種高貴的神秘感,仿佛我啥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誰知我這煞有介事的牛勁兒竟蠱惑了眾多天真無邪的小夥伴兒,我一不小心竟糊裏糊塗地當上了孩子王,我統帥著我的部下與院兒外的小京痞子們打架,所向披靡時少,抱頭鼠竄時多。

我十歲的時候,爸爸帶著媽媽、哥哥、妹妹和我匆匆告別了首都北京,我們每人身負部份家當,乘火車,上汽車,再乘火車,折騰了一周以後才風塵仆仆地來到了神秘的“前邊兒”,就是後來著名的東風航天城。

在巴丹吉林沙漠腹地有一個世人罕知的小城,連現今的地圖上也尚未對此做出任何的標記。然而,這個小城卻是世界三大航天中心之一、是創造中國航天史上“十個第一”、實現中華民族飛天夢想的地方。

東風航天城背靠馬鬃山,南臨弱水河;依偎在陡峭的狼心山下,掩隱在多彩蔥鬱的紅柳、胡楊、沙棗樹林的懷抱之中。她幽雅遼闊,風景獨特,是一個孤寂美麗的地方。

我媽媽是個農村婦女,沒啥文化,但她所具備的遠見卓識和不屈不撓的性格一點都不比那些文人武將們遜色。無數的事實證明她認準的事兒總是正確的。比如那年她毅然決然地與爸爸攜手私奔,讓家鄉的父老鄉親們把她恥笑得一塌胡塗,若幹年後那些恥笑她的人們卻把這段緋聞當作一段佳話、一個偉大的事跡而大加讚揚;再比如那年航天城突然軍情緊急,一道命令讓城裏所有的非戰鬥人員統統疏散到祖國的大後方去。在那風雨飄搖的日子裏航天城的人家一家又一家地撤走了,航天城的住宅樓一棟又一棟地關閉了樓門。隻有媽媽帶領著我們堅守在爸爸的身旁,與航天城同呼吸共命運。後來的事實證明,雄偉的航天城在那些大大小小的野心家們的窺伺之中安然無恙。不久,那些匆匆撤走的人們又陸陸續續地返回了航天城,這些飽受搬遷之苦的人們對我母親的高瞻遠矚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爸爸是個軍人,他威嚴的軍姿和他莊重的煙鬥以及飄飄渺渺的縷縷煙霧等均讓我望而生畏,長大以後的我終於走出了他的視線,我也曾悠悠自得地當過十幾年的煙民,但抽煙時的我堅決拒絕煙鬥、煙嘴、過濾嘴這些令我發怵的小零碎兒,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麼。

爸爸的經曆有點兒複雜。這是我在那個史無前例的年代裏發現的。

那天下午,我戴著鮮豔的紅衛兵袖標,趁家中無人之際翻箱倒櫃地找他以前授銜時穿過的校官軍服,想著穿出去震一震穿軍裝臭顯擺的那幾個小子。誰知這一翻竟翻出了幾張他身穿國民黨軍官軍服的照片,照片上的他在帥氣的國民黨軍服的襯托下,英姿勃發,神采飛揚。難道說他曾當過國軍?我驚呆了,嚇傻了!就在這時母親突然衝過來把照片從我的手裏搶了過去,她神色慌張地囑咐我萬萬不能將這照片的事兒說出去,否則她將永遠不認我。至於為什麼,她沒說。母親的詭秘讓我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霎時,這個可怕的事實在我的靈魂深處爆發了一場轟轟烈烈的革命,當我自鳴得意地想象著如何采摘這革命的勝利果實時,先喜後憂,最後竟不寒而栗。懵懵懂懂的我最終因自身的政治覺悟不高、家庭觀念太強而將這場革命偃旗息鼓,沒等勝利的果實下種發芽即夭折了。那時的我痛恨自己做了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的可恥逃兵,常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狠狠地唾罵自己。從此我一蹶不振,任憑那幾個小子是多麼的牛皮哄哄地在我麵前晃蕩,我都裝著視而不見。我將這筆令我無比屈辱的賬目統統都記在了父親的身上。我把對他的敬畏改成了鄙視,很長時間我都不願正眼瞧他。直至後來母親對我娓娓道來這張照片的來龍去脈,並將這張照片高高懸掛在了他們臥室的正牆上,我才將多年對父親的疑惑改為敬重。

我的哥哥叫陸兵。我五歲的時候哥哥八歲。八歲的小哥哥就能給爸爸寫信了。媽媽沒上過學不認識字,給前邊兒的爸爸寫信的重任就落在了才上一年紀的哥哥身上。爸爸給哥哥留下了一大疊自己寫給自己的信封,哥哥就用這些信封給爸爸寄信。哥哥寫的信裏麵有字有拚音有圖畫,還有被橡皮蹭破的小窟窿。爸爸把哥哥寫的每封信都當成寶貝似的珍藏。說這些信件是他精神的寄托和力量的源泉。哥哥的這種與生俱來的能力不隻是表現在寫信方麵,在他後來的當兵提幹娶妻生子的每一個人生轉折點都閃爍著這種能力的光芒。

相比之下我隻有望塵莫及:因為我上有哥哥下有妹妹,所以我的出生已引不起父母的驚喜,從而成就了我的一生都不受他人重視的第一步。我高中畢業後因大學不招生而無學可上,我想當兵時航天城內征兵的工作戛然而止。我下鄉當知青,離鄉背井去外地的工廠當工人,意氣風發的我因在廁所裏排泄時偶然得到征兵的信息,我又穿上了綠軍裝神采飛揚地奔向了遠方。我光榮地參加了中越反擊戰,我親眼看著我的戰友在戰火中轟然倒下,我心痛無比,涕泗滂沱……我為了戰友情拋棄了愛情,我放棄了提幹,我離開部隊又返回工廠。我視廠如“家”,愛“家”如命。可是突然一天我的“家”卻宣告破產,眨眼之間“家”沒了。我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隻好回到航天城去打工……

我妹妹的名字叫陸戈,她小我六歲。哥哥叫她小兵器,我叫她小戈壁。小戈壁是航天城的首批技校畢業生,技校相當於中專。那時的中專算是小知識分子。妹妹的愛情經曆有點坎坷。有人講女孩子是愛情至上的化身,說女孩子遭遇愛情時腦筋短路傻的可憐。我的妹妹卻與眾不同,她把航天兒女的自尊放在了首位,愛情必須為自尊讓路。妹妹在愛情麵前清醒的像個大知識分子。

再後來我們的下一代陸續長大成人,他們有的完成了學業返回了航天城,他們穿著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新式軍裝,在祖國的航天偉業中傾注著孩子對母親的無限忠誠……

航天城的每個孩子都有其不同的精彩人生,我們這群人的共同之處是每個人都無不打上了東風航天城的烙印。無論我們走到哪兒,生活得怎樣,這枚烙印都會不同程度地影響著我們。

因為,我們是東風航天城的後代。

第一章 神秘的前邊兒

(一)

一九六二年的北京。學校放暑假了,八歲的小哥哥陸兵趴在小桌子前,手裏捏著鉛筆在作業本上費勁兒地塗鴉。陳舊的小凳子在他的屁股下邊吱吱呀呀地呻吟。一束下午的陽光照在他胖嘟嘟的小臉蛋兒上,他那挺拔的小鼻頭上滲出的小汗珠在陽光的折射下亮晶晶地煞是好看。

他抬起頭來衝著媽媽眨巴著長長睫毛的大眼睛:“哦,好了。這一段寫完了,還寫啥?”

坐在床沿兒上的媽媽一手抱著快一歲的小妹妹陸戈一手拿著大手帕伏下身子給陸兵哥擦汗,這時小陸戈突然哇哇大哭起來,仿佛是因為媽媽關照了哥哥而醋意大發似的。媽媽搖晃著身子輕輕拍打小陸戈:“哦,不哭,乖,看哥哥給‘前邊兒’的爸爸寫信。”

趁沒人注意,不到六歲的我穿一小褲衩光著脊梁趁機溜出了家門。

大院兒裏沒人走動,我揮舞著一根小柳條,順著牆根的陰涼溜溜達達東張西望,好像是一條被褪了毛的小野狗在伺機尋釁著什麼。

“陸軍,嗨,往哪兒瞅,這兒呢。”賀勝利在一棵大樹下衝我招手。我嗷嗷叫著奔了過去。

賀勝利和我同年,他上身穿一件能蓋住屁股的大白背心,一看就是他哥哥的。賀勝利長得幹瘦,可能因為營養不良(那是個吃不飽的年代),他的小瘦臉兒上的五官沒能長開。小眼兒禿眉與口鼻距離太近,加上他總是蹙眉沉思,這就使得他的五官團結得更緊了,導致他小小年紀竟有了飽經風霜的滄桑模樣兒。

“嗨,勝利,我正想你呢。”其實誰能跟我玩兒我就想誰。

“大門口有人在議論咱們大院兒,我弄不清是好話還是孬話,正想找你去聽聽呢。”賀勝利的二道禿眉又團結在一起了。

“是嗎?走,咱倆瞧瞧去。”

我們把柳條騎在胯下,嘴裏喊著:“駕!”一躥一躥地作駿馬奔騰狀,朝著大院兒的大門口躥去。

左家莊是市郊,留守處的大院外麵那一眼無際的莊稼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著綠油油的光芒。大院兒門口有一株不知是經曆了多少個朝代的大柳樹,高大的樹冠如同一麵大傘,遮擋著烈日。

大樹下,幾個穿著大襟褂子的年青婦女坐在小板凳上“刺刺”地納鞋底兒,一個光腚的小男孩兒坐在地上的爛席片兒上啃著自己的小髒手指頭,一位媽媽模樣的阿姨從衣兜裏摸索出半隻黑饅頭掰了一小半遞給孩子。

我和賀勝利蹲在小孩兒的身旁掘土修長城,這時賀勝利褲襠裏的小雀兒隨著他下蹲時的動作掙脫著飛了出來。我指著他的襠部大笑大叫:“嗨,嗨,跑出來了,哈哈。”

阿姨們隨著我的聲音望去,正巧看到賀勝利站起來緊著忙著把小雀兒往褲襠裏掖,都忍俊不禁了。賀勝利惱羞成怒,夾著褲襠喊道:“笑啥笑?有啥好笑的,不要臉,臭流氓!”

這下引起了哄堂大笑,笑聲中那個光腚的小孩兒突然舉著自己的兩隻小髒手哭叫起來,孩子的媽媽回過頭來笑著又掰了一小塊黑饅頭塞到孩子手裏,哭聲戛然而止。

賀勝利再蹲下來時,把不知何時攥到手裏的一小塊黑饅頭快速送進嘴裏,轉過身去大嚼特嚼了幾下即匆匆地吞進肚兒裏。我把自己的口水也跟著吞了下去。

一個梳著喜鵲尾巴的阿姨說:“嗨,剛才咱們說到哪兒了?哦,是說這大院兒裏人兒,我也覺得奇怪,這大院裏隻有女人跟孩子,大老爺們都去哪兒了?”

“聽說她們的男人都上‘前邊兒’去了,這‘前邊兒’在哪兒?”

說話的這個阿姨是個大胖子,真想不通在這個吃不飽的年月裏還會有胖子。我偷眼看著她,心想她家裏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想到吃的東西我的口水又泛濫了。

孩子的媽媽說:“‘前邊兒’就是前線吧?不是全國都解放了嗎?”

一個臉上長著黑斑點的阿姨說:“我聽說呀這個‘前邊兒’在大西北,從前大西北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這院兒裏的老爺們兒咋可能……”

胖阿姨停下了手裏的活,沉思著說:“我捉摸,他們可能在西北的邊境線上打仗,真是不容易呀,假如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的,就可憐了這些孤兒寡母了。”

賀勝利忽地一下子站了起來,他一手提溜著大背心裏的大褲衩子一手指著這些女人,憤憤然:“你們啥都不懂,盡瞎說!”

我也站了進來:“就是,你們不懂就不要瞎說!”

黑斑點用錐子指著賀勝利,笑容可掬:“小朋友,你說說我們不對在哪兒,把你懂的告訴我們好不好?你們倆就是這個大院兒裏的孩子吧?”她說後一句話時手裏的錐子指向我。

賀勝利搶著說:“我們就是住在這個院兒裏,我們馬上就是小學生了。我們的爸爸都在‘前邊兒’,這‘前邊兒’……嗯……就是……”

我站起來雙手叉腰,大聲地說:“我們的爸爸都是解放軍,解放軍都是大英雄,那個‘前邊兒’是軍事機密,我們啥都知道,就是不能告訴你們。你們都記住了,以後誰再打聽‘前邊兒’的事兒誰就是特務,就是壞蛋,我們就到公安局去告你們去。讓警察叔叔把你們全都關進監獄裏,你們就在監獄裏納鞋底兒看孩子吧。哼!”

“哈哈哈……”

這些頭發長見識短的阿姨們不但沒害怕反而個個傻笑得前俯後仰。

胖阿姨站起來走到我麵前,笑嘻嘻地掏出一大把炒熟的玉米粒放在我的手上,又掏出一把放在賀勝利的手上:“好孩子,別生氣了,我們不再打聽‘前邊兒’的事兒了,你們的爸爸都是好樣兒的,我們敬重他們,沒有他們哪有咱們現在的新中國呀,我們隻是為他們擔心。”

阿姨們點頭稱是。

我雙手捧著香噴噴的玉米粒,心想應該把東西還給人家,應該說“我們是解放軍的孩子,不能拿群眾的一針一線。”可當我瞧見賀勝利正往嘴巴裏扔玉米粒,聽到他咬破玉米粒時發出的“嘎巴,嘎巴”的聲音,還聞到了炒玉米粒的芳香時,我就不由地把手裏的玉米粒攥緊了。我從嗓子眼兒裏嘟囔了一句:“謝謝阿姨”羞達達地溜走了。

“陸軍,你真的啥都知道嗎?能不能告訴我?你等等我,求求你和我說說呀。”賀勝利在我的屁股後麵追著問。

我沒好氣地說:“我啥都知道,就是不告訴你!你瞧你那個沒出息樣兒,穿個破褲衩子露著雞巴,還搶光腚小孩兒手裏的餑餑,給你點炒玉米粒你連聲謝謝都來不及說就緊著忙著往嘴裏擱,真丟人!”

“你不也正在吃人家給你的玉米粒嗎?好像你比我強多少似的。我服你了還不成嗎?以後你說啥我聽啥,我還號召咱們院兒的小夥伴們都聽你的,我們給你當兵,讓你當司令好吧?你和我說說你都知道些啥,我一定保密,一定不告訴別人,你就說說嘛。”

說著賀勝利把他手裏僅剩下的兩顆玉米粒都放在了我的手心裏。

(二)

自打賀勝利以為我知道“前邊兒”的秘密後,就本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自信,對我軟磨硬泡,威逼利誘。爸爸說過保密守則上有一句話,是“知道的不說,不知道的不問”。我就用這兩句話和義正詞嚴的態度一次又一次地擊退了賀勝利的猖狂進攻。我越是不說,賀勝利越是以為我啥都知道,越是敬重我堅貞不屈的優秀品德。

曾幾何時,小夥伴們跟我跟得更緊了,特別是賀勝利,幾乎成了我的跟屁蟲。

說實話,我隻是隱隱地感覺到了這個“前邊兒”的不凡,當時肚內空空的我對此機密同樣也是大腦空空。我也曾對他們坦白地說了無數次的“不知道”,隻是賀勝利他們固執地以為這是我不願泄露機密的托詞,如同那些革命先烈在敵人的殘暴毒打中說的“不知道”是一個意思。

第二年,我和賀勝利背著書包上學了。

我認識的第一位新同學就是同桌的她,她上身穿著撅腚大襟碎花夾襖,下身是水紅的粗布褲子,腳上穿一雙有袢帶的紅布鞋,頭頂上用大紅毛線紮了一把朝天翹的大刷子。她身背一個花書包在我身邊的座位上落坐時,如同一隻大花蝴蝶飛進了我的眼簾。

她對我眨著受了驚嚇似的大眼睛,說:“俺叫毓米,俺娘叫俺小米,你叫啥?”

“啥?你叫玉米?這是人名嗎?我叫陸軍,我沒有娘,隻有媽媽。我媽媽也叫我陸軍。” 從她的身上好像真的飄出了煮玉米的清香,饞的我直咽著口水。

“俺的毓不是玉米的玉,是姓毓的毓。陸軍不應該是人的名字啊,應該是部隊的名字,還有空軍和海軍,對吧?”

“我姓陸,就叫陸軍。我是部隊的孩子叫部隊的名字有啥不好?總比你一棵大玉米棒子好吧?”

她用大眼睛白了我一眼,我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也白了她一眼。這時上課的鈴聲驟然響起,老師走上了講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