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終於和少校爸爸住在了一起,再也用不著擔心他會在哪一天突然的消失。
每天早晨,我們全家在嘀嘀嗒嗒的起床號聲中同南屋的叔叔們一同起床,晚上在嘀嘀嗒嗒的熄燈號聲中一同熄燈,爸爸要求我們和戰士們一樣的出早操,要求我們出家門時要請示,回家了要彙報。要求我們以南屋叔叔們的內務為標準搞好室內衛生,要求我們自己洗衣服,分配我們劈柴、掃大樓門口、擦樓道地板、去弱水河畔拾柴禾。他還抽出寶貴的時間對我們的工作檢查講評,批評多於表揚。住在軍營裏的我們,在爸爸首長的監控教育下,管你樂意不樂意,都成了部隊上的編外小兵。
開學了,我在賀勝利、方小影的陪同下到東風小學五年級去報到,我分在了他們班,賀勝利坐在我前麵,方小影成了我的同桌。
上課的玲聲響起,一位帥氣的解放軍叔叔走上講台,方小影呼的一下子站起來,嘹亮地喊了一嗓子:“起立!”
全體同學齊刷刷地站起來,齊呼:“老師好!”
隻有我抑揚頓挫地高喊:“解放軍老師好!”
這與眾不同的聲音引起哄堂大笑。我缺心眼兒似的跟著同學們一起傻笑。解放軍老師對大家揮揮手,笑道:“同學們好,坐下吧。這位新同學對我的稱呼沒有錯,我首先是解放軍,其次才是你們的老師。因為咱們學校的師資力量不足,首長才把我們派到學校來。咱們現在是師生關係,大家還是直接稱呼我老師就行了,好不好?”
我和同學們一起直著嗓子喊:“好!”
老師笑容可把掬:“好,咱們現在開始上課……”
方小影瞪了我一眼,然後端端正正地挺直了身板,把雙手規矩地背在身後目視講台。方小影長得秀氣甜美,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很耐看。她瞪我的這一個眼神,竟有著說不出的嫵媚。
在北京上學時毓米是我的同桌,是我的班長,她極其負責任地管了我好幾年;到了這個“前邊兒”,方小影成了我的同桌,她也進步得當了班長(沒想到頭回見麵的調侃竟成了真)。我落在了這幫能把權力用到極至的小丫頭片子的手裏,隻有認倒黴的份兒,想不俯首貼耳都不成。她們會與你的種種錯誤不屈不撓地鬥下去:不分時間、地點、場合地批評你、發動班裏的同學們“幫助”你、告老師找家長……手段惡劣,態度誠懇。直至你改邪歸正、洗心革麵、重新做人才鳴鑼收兵。
當時的東風隻有小學,沒有中學。陸兵哥和他的同學們搭幫結伴扛著自己的大行李,去張掖育才中學(位置在甘肅的河西走廊,離基地大約有四百公裏。)去上學。那天我去東風火車站送哥哥,看到這群即將離家的東風少年宛如出籠小鳥般的快樂,著實讓我羨慕了一番。我盼著自己趕緊長大,盼著也與同學們一道去張掖上學,離開家去過快樂、新鮮、自由的集體生活。
哥哥不在家,家裏撿柴禾的重擔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我的肩上。明兒是星期天,我約好了賀勝利、方小影、徐明明、楚微微等人去弱水河畔撿柴禾。我告誡他們不許帶自家的小跟屁蟲,礙事兒。因我知道自從妹妹陸戈有了一對漂亮的小白兔寶寶,不會再纏著我。小白兔是睡在鞋盒子裏由我們家南屋的小齊叔叔從老家提溜回來的。妹妹與小白兔日夜廝守在一起,暫時忘記了還有我這個二哥。
(五)
弱水河也稱黑河,它位於基地的南麵。它是一條時令河,有時河水潺潺有時河床幹涸,目前正值幹涸期。蓬蓬勃勃的胡楊林與紅柳叢簇擁在寬寬的河床兩岸,如同兩條美麗的彩帶蜿蜒伸向遠方。我們走進了胡楊林。林中有小鳥在歌唱,陽光透過重重疊疊的枝丫,灑下斑斑點點碎碎亮亮的影子。我們分散開在林子裏撿拾枯枝,一會兒,我大聲呼叫:“地瓜、地瓜,我是土豆,我是土豆,聽到請回答。”
賀勝利扯著哭腔回答:“土豆、土豆,我是地瓜,我的腳讓沙棗刺兒給紮了,為了黨國的利益,拉——兄弟一把。” 徐明明聽我們的對話不由哈哈一笑:“一個小小的沙棗刺兒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你地,賀勝利,英雄的不是。”
大家來到賀勝利的身旁,幫助他拔出了穿透了高腰解放膠鞋紮進腳裏的大沙棗刺,痛得賀勝利呲牙咧嘴地吸涼氣。方小影拿出了她的小花手絹替賀勝利包紮冒著血珠的傷腳:“可惜了我這塊手絹了,我不要了,就算是送給你好了,瞧你這雙臭腳丫子,多久沒洗了?真惡心。”
我嬉皮笑臉地湊上去:“方小影班長,我不惡心,你也送我一塊花手絹吧?”
方小影用她那雙嫵媚的小眼睛瞪了我一眼,轉身“哼”了一聲,趾高氣揚地走開了。我尷尬地哈哈大笑,心說:“牛啥牛,小丫頭片子!”
剛才還是呲牙咧嘴的賀勝利裹上了花手帕後驀然五官舒展,仿佛疼痛全無。
我們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背包帶把柴禾捆綁好,全都堆放在一棵大胡楊樹下。我和徐明明攙扶著傷兵賀勝利,一起來到弱水河的河床上,大家坐在被太陽曬得暖暖的河沙上壘長城玩兒。玩了一會兒,我們又上了二道河河岔的小孤島。我們曾在小島的草叢裏撿拾過野鴨蛋,追逐過小野兔兒。
我們五人在小島的小樹林裏拉開大掃蕩的架式,結果是一無所獲。最後大家坐在胡楊樹下休息。
我雙手合在一起來到方小影的麵前:“班長,我送你一個特好玩兒的東西。”
方小影笑盈盈地站起來張開雙手去接,楚微微、徐明明都奔過來瞧新鮮。
我輕輕地把小蜥蜴放在方小影的手上。小蜥蜴長長的尾巴如同旗杆一樣的佇立,它昂著小腦袋,一對小眼珠警惕地轉動著。方小影先是一愣,霎時甩著雙手發出刺耳的尖叫,片刻,尖叫又演變成了哭嚎。可憐那隻小蜥蜴,讓方小影的狂風暴雨給嚇得如同一道褐色的小閃電,倏地失去了蹤影。
我本想小得溜地嚇她一嚇,殺殺她的銳氣。我總覺得方小影的官氣太重,整天事兒、事兒地找我的茬兒,就說那次吧,我做值日時沒有按規定把椅子搬到桌子上就開始掃地了,雖然我認為地掃得挺幹淨的。可她就是不依不饒,小組會上批,班會上講,硬是逼得我又賭咒又發誓,向毛主席保證以後一定先把椅子搬到桌子上再掃地後她才罷休。
此時的方小影,班長的威風全無,她滿麵通紅地哭嚎著,楚微微掏出小手絹塞給她,她扔掉小手絹跳著腳再一次驚叫起來,她草木皆兵地以為小蜥蜴又回來了。
看著魂飛魄散的方小影,我心裏很不好受,以前她的種種不是,我全忘了。
同學們一邊安慰方小影一邊衝我嚷嚷:陸軍,你太不對了,陸軍,你過來給方小影道歉,陸軍,你真可恨,陸軍,你真缺德,陸軍,你咋能這樣啊……
“方小影班長,我錯了,我沒想到它會把你嚇成這樣。對不起,你別哭了行嗎?以後你家的柴禾我全包了,我給你家當長工。以後我一定聽你的話,不聽是孫子,是重孫子。小影班長,求求你別再哭了,是我不好,我有罪,我不對,我是壞蛋,我是特務,我是鬼子,我是漢奸……”我誠惶誠恐地站在方小影麵前嘟嘟囔囔地認錯,搜索枯腸地尋思罵自己的詞兒,咬牙切齒地暗下決心:“以後再招惹這些梳小辮兒的我就是孫子!”
方小影的哭聲漸小,她用手背擦眼睛,偷眼瞧我可憐巴巴的模樣兒,瞧著、瞧著她“撲哧”一聲樂了。我緊繃著的心一鬆,一屁股坐在地上:“謝天謝地,哎呀媽呀……”我雙手捂著屁股彈簧似的又跳了起來,——剛才我一屁股坐在了一蓬駱駝刺上。
“哈哈……”大家幸災樂禍地笑了。
賀勝利拎著臭膠鞋把裹著花手絹的臭腳丫子翹得高高的,或作金雞獨立狀,或作大袋鼠的跳躍狀;方小影的驚魂略定,我的屁股又疼又麻,大家隻好在胡楊樹下繼續休整。
賀勝利和徐明明在我的光屁股上拔駱駝刺,其實因為季節不到,駱駝刺並不十分堅硬,沒有真正刺進肉裏,隻是紮在表皮上。但我仍然誇張地慘叫。方小影和楚微微坐在樹的另一邊兒,她們被我的叫聲折磨的淚水漣漣。
夕陽把半邊天染成燦爛的橘紅,天上的白雲和大地的萬物也都因此披上了豔麗的大氅。風兒把樹葉吹得嘩啦啦地歡唱,我們靜靜地瞅著夕陽美景發呆。
賀勝利擰著禿眉說:“咱們在北京時總以為這個前邊兒很神秘,到這兒一看,有啥呀,不就是一座軍營嘛,在大戈壁灘上建座軍營有意義嗎?”
大家麵麵相覷。
我嘟囔:“這……這可能不是咱們應該操心的事兒。”
徐明明說:“勝利,咱們到這兒的第一節課就是保密教育,保密八條上說……”
賀勝利:“算了吧,其實你們也想知道,裝啥呀裝。”
我說:“這兒不是邊防哨所,也不像是部隊駐防,可是大人們整天都在神神叨叨地忙,他們總說任務任務的,這任務是啥?我問過我爸,他不僅不告訴我,還批評我不該問,說這是軍事機密。既然是軍事機密,這個十號區就一定很重要!”
賀勝利嘴一撇:“哼,放了個沒味兒的屁。”
方小影說:“賀勝利,你咋罵人呢?保密八條上說:不該說的不說,不該問的不問,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
“你們到是想聽,倒是想問,誰告訴你們呀!哼!其實你們都和我一樣的傻,傻的啥都不知道。在北京時陸軍假模假式的,我還以為他真的知道點啥,其實他就是鼻子裏插大蔥,裝象!”
“我從來沒說過我知道,你非要認為我啥都知道,我有啥辦法?”
楚微微說:“行了,別吵了,咱們該回家吃飯了。”
是啊,該回家了,我們來到小島岸邊,眼前的情景把我們全體驚愕得目瞪口呆:剛才還是幹涸的河床此刻竟然濁波滾滾,一片汪洋!樹葉、枯枝、雜草等物在河水中翻著跟頭隨波逐流,後浪推著前浪。
嘩啦啦的水聲與寬闊的水麵仿佛是從天而降!我們的小島好似一葉孤舟飄蕩在水的中央。
我懵了:“這咋回家呀?”
楚微微已哭出了聲兒,方小影眼含熱淚咬著嘴唇遙望著家的方向,賀勝利和徐明明看著河水發呆。
“家裏人會來找我們的,有啥辦法讓他們知道我們的位置呢?”
方小影冷靜的聲音為我們撥開迷霧指引了方向,她臨危不懼、高瞻遠矚的潛質讓我自慚形穢,我終於明白了班長不是誰都可以當的,隻有方小影這樣超凡入聖的小丫頭才不會辱沒班長這個偉大的爵位,你想不服都不行!
我脫下身上的紅背心交給賀勝利,爬樹是他的強項(這會兒他的腳好似不疼了)。不多時,我的紅背心、楚微微的花手帕、方小影的白上衣、徐明明的綠軍褲、賀勝利的藍背心等衣物在胡楊樹的枝丫上隨風飄揚,仿佛是這艘小船的五彩風帆。
(六)
“啪、啪、啪……”
爸爸鐵青著臉對著我的光屁股揮舞著武裝帶。
我趴在床邊兒咬著牙把自己想象成正在忍受烈火焚燒的邱少雲,一聲不吭。
南屋的小李叔叔闖了進來(可能是媽媽叫來的),他奪過爸爸手中罪惡的武裝帶:“陸副團長,你這是幹什麼?陸軍還是個孩子,你這樣下狠手會把他打壞的,陸軍,讓叔叔瞧瞧,看看,都打成啥樣了……”
“為了尋找他們這幾個破孩子,團長帶領咱們全團溜溜地忙活了大半夜啊,小李,你也知道咱們的工作有多忙,這幫不懂事的猴崽子們給咱們添了多大的麻煩啊,我知道這都是陸軍帶的頭,就因為他是孩子,我才打他,他要是我的兵,我早就一槍把他給斃了!李幹事,我上班去了,等我回來再收拾他!”爸爸氣呼呼地走了。
我趴在床上,屁股火燒火燎的疼。小李叔叔出去拿來了一小瓶紅藥水用棉簽沾著往我屁股上塗抹:“陸軍啊,你爸爸是心疼他的兵,戰士們實在是太累了,你知道嗎?”
片刻,小李叔叔出去又旋風般地回來,他手裏拿著一小瓶紫藥水,繼續往我屁股上抹:“你爸爸在工作中處處想著他的兵,有危險的地兒都是他親自去探試了才讓戰士們上。前幾年部隊吃不飽,他常把自己的那份口糧分給體弱的戰士,自己吞吃沙棗葉,幾次都暈倒在了工地上。記得有一次,他去部裏開會,部長給他了一小碗炒黃豆,他一粒都沒舍得吃,硬是帶回來分給了戰士們,我接過你爸爸分給我的八粒黃豆一下子就全放進了嘴裏,當我抬起頭來看到你爸爸那泛著黃綠色消瘦的臉頰在衝我點頭微笑時,本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哭的我竟哭得唏哩嘩啦。陸軍啊,你要理解你爸爸,他可是天下最好的爸爸呀。”
我嗚咽地說:“他打人,他不是好爸爸!李叔叔,我也不願意你們那麼辛苦地找我們,我們也不想被困在小島上,誰能想到大水會在那時候下來呀……”
“陸軍,陸軍,你快出來呀,你看是誰來了,陸軍……”
賀勝利激動的聲音伴著雜亂的腳步聲驀然撞進了我的房門,我滿麵的淚水和紅紅紫紫的光屁股猝不及防地暴露在了眾人驚愕的目光裏,在這一雙雙傻傻楞楞的目光裏,我看到了我思念無比但卻最不願意在此時此刻看到的那雙眼睛,那雙圓圓的、亮亮的,仿佛是受到了驚嚇似的大眼睛,那是毓米的眼睛,毓米回來了!這是個多麼好的消息呀,可為什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啊?天啊,毓米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在我五彩斑斕的屁股上發亮了,駐足了。
我羞赧得五內俱焚,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小李叔叔幫助我把退到腿彎的褲子扯上來,好歹遮住了我那不堪入目的屁股,然後轉身笑嘻嘻地對同學們說:“陸軍被他爸爸教訓了那麼幾下,沒關係的。誰小時候不挨打呀,不挨打長不大嘛。陸軍挨打時很勇敢,不哭也不叫,特像個大英雄。他看到你們來慰問他了,竟激動得熱淚盈眶了,你們玩兒吧,我去上班了。再見!”
我掙紮地跳下了床,賀勝利忙過來扶住我:“我爸爸也打我了,這些大人就是這樣,不問青紅皂白就開打,那明明就是個意外嘛。咱們也不願意驚動部隊找咱們啊,要不是陸軍想出在樹上掛衣服的辦法,恐怕咱們現在還回不來呢,沒功勞也就算了,還個兒個兒都成了罪人了。”
我坦誠地說:“其實這辦法不是我想出來的,是方小影想到的。毓米,你來了真好,你坐這兒啊。”我把毓米拉到我剛才躺過的床邊坐下。繼續剛才的話題:“當時我就一根筋地想著如何能離開那個小島,當想到是不可能的時候,我都快崩潰了。是方小影想到如何爭取外援,她的話給了我啟示。方小影聰明。”
方小影臉紅了:“真惡心,我哪有你聰明啊。賀勝利也很棒啊,他爬樹的功夫太絕了!看得我呀直頭暈當時。”
毓米的大眼睛在我們之間遊移徘徊。
“毓米,你好,你們全家都搬來了嗎?啥時候到的?我們要是知道你來了應該去接你的,哦,接不了,我們還被困在小島上呢。咱們同學總算是到齊了,真好!不過,你一來就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真是不好意思。”毓米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讓我的心頭一顫,話也說的不那麼利落了。
毓米笑了,眼睛仍然是那麼的圓那麼的大:“我們家是今天早晨才到的。我剛到就看到賀勝利和他爸爸在大街上一前一後地跑,我以為他們是出早操呢,後來看明白了是爸爸在追打兒子,我就攔住了賀伯伯問好,順便救了賀勝利一小命兒。哈哈!陸軍、賀勝利、方小影,你們走後我一直在想念著你們,這一路上我滿腦子都是咱們以前在一起的事兒,想著、想著我還是來晚了,我沒能和你們一起在小島上遇難,我真是太虧了,以後我呀就永遠和你們在一起了,你們好事兒壞事兒都甭想再落下我。”
賀勝利樂了:“放心吧毓米,不會落下你的。明天你就到學校來報到,到我們班來吧,咱們還都在一起。不過現在方小影是班長了,你的班長寶座暫時沒了,下學期再爭取吧。哎,陸軍,你說這倆班長湊一塊兒,是不是就有好戲看了,俗話說的好,一山不容二虎,二虎相爭必有一傷。咱們坐山觀虎鬥,看她們怎麼鬥怎麼掐,方小影,毓米,衝啊!”
唯恐天下不亂的賀勝利興奮得手舞足蹈,一巴掌將我這個傷兵拍倒在椅子上,我那腫脹的屁股讓椅子猛然一撞,疼痛難當。我呲牙咧嘴,拍案而起:“哎喲,賀勝利,你這臭小子又在憋壞了,方小影,毓米,他這是給你們挖坑下套呢,千萬別上他的當啊。賀勝利才是一惡虎,他對你們不懷好意虎視眈眈,要提高警惕呀革命的同學們!哎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