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不識走過西區和東區的分隔線,腳底感知著粗石,身前的裂縫中散發出發酵後的臭味。
難聞的臭味,馮不識邁過黑暗中的微小陷阱,可這些臭味來自無味的水。
馮不識回想起白天的那個人。
我的父親曾經是一個普通的人,那個年輕的老師這麼說,可他已經變得分外危險。
純淨的水從天而降,落入黑暗的裂縫,發酵。
發酵的臭味來自厭氧的細菌,馮不識想起曾經學過的簡單生物學知識,這個環境滋生厭氧的細菌。
它們在裂縫的黑暗中發酵,散發著屬於惡的腐臭。
馮不識敲開了房門,走進白熾燈下的光明。
劉鑫給馮不識遞來一杯水:“怎麼樣?”
馮不識一口氣喝完,擦了擦嘴。
“我隻知道劉境澤是鬱金香組織的實際控製人。”
“那究竟是誰想要殺死我們?”
陳潔提出自己的猜想:“或許刺殺的命令來自卡奧斯?”
馮不識神色寧靜:“卡奧斯已經死了,我親自動的手。”
袁高神情苦惱:“那我們的線索就這麼中斷了。”
“我明天可以繼續去探查鬱金香組織。”
陳傑:“那我和姐姐可以去直播派那裏找找線索。”
馮不識起身:“好。走了一天,我快睜不開眼了。”
當他走到盲眼的女生身旁時,她像是突然可以看見了一般,一把抓住了馮不識的衣物:“馮不識!”
“怎麼了?”
瞳孔、虹膜和眼白。
馮不識在她的眼睛之中看到了自己。
“你是什麼模樣?”
她的瞳孔放大,眼珠呈現明顯的斜視。
“很普通的模樣。瘦瘦的,頭發很亂,有一點好看。”
可她看不見,馮不識心想,她的眼睛不屬於自己。
“馮不識,你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要冒著危險幫我。”
我也不知道。
馮不識輕輕拍開女孩的手:“我累了。”
馮不識踩著木製的樓梯走入黑暗,木梯在腳下發出死去樹木的聲音,幹燥而空曠。
“歡迎光臨!”
年輕的身體發出年輕的聲音,就連笑容也帶著年輕的氣息。
馮不識站在鬱金香書店的門前,感受著頭頂太陽溫暖的撫摸。
“歡迎光臨!”
第二次的歡迎失去了年輕,馮不識在侍者的催促中走進了書店。
跨過門檻,紙張的清香和油墨將他包裹。他伸手,撫摸著一本精裝的書本。
光滑,冰涼和粗糙。
它曾是某棵樹的一部分,馮不識心想,如今樹木的厚重屍體變成了輕盈的紙張,人們卻說它擁有了意義。
“您好,來看什麼書?”
“有關鬱金香的書。”
侍者的笑容多了幾分欽佩:“那種早已經消失的花?您的愛好很廣泛。”
“不是關於花的。是關於你們的。關於名叫鬱金香的公司。”
“很少有人對我們公司感興趣。請稍等。”
侍者將馮不識引到閱覽室,留下一杯熱茶。
閱覽室的空間很大,四周都是書架,中間擺著六張桌子,每一張桌子下麵都擺著八張椅子。
現在的閱覽室裏,隻有兩三個人入座,馮不識找了一張空著的桌子,拉開椅子坐下。
不時有人帶著困惑走進這裏,找到座位坐下。也不時有人收起書本,放好椅子,心滿意足地離開。
馮不識看著他們,心裏漸漸生長出一種羨慕。
羨慕他們有困惑,羨慕他們能來到書籍中尋找答案。離開學校之後,他已經很少看書。
偶爾心血來潮翻動書頁,卻早已感受不到文字背後的那個人,聽不到屬於作者的聲音。
“全在這裏了,是我們公司至今為止的所有資料。”
馮不識看著侍者麵帶驕傲的臉龐:“謝謝。”
“應該的。您要添茶嗎?”
馮不識喝了一口新換的茶水,翻開了《鬱金香大事記》的第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