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房間立在碎石道路兩旁,門前混亂的線路用白色塑料管道收束,但就連約束線路的管道本身也被混亂的線路纏繞。
線路從左邊連通到右邊,又從屋頂一路延伸到地下。線路層層疊疊,有一些垂落在地,如同蛛網,擋住了大半的通路。
這是一張網,陳傑心想,那些不知在何處的人在等我們自投羅網。
他轉向右側,姐姐的臉色似乎也變得有些猶豫:“姐姐,我們……”
可猶豫的那個人已經撥開羅網,走進了昏暗的房間。
昏暗,是熟悉的昏暗。
當初他們被告知父母已經死亡的時候,周遭也是一樣的昏暗。
一個還沒長大的女孩和一個男孩,站在沒有亮燈的房間裏,突然失去了父母。
男孩哭了起來。
弟弟,不要哭。陳潔伸手在昏暗的環境中摸索,如同輕撫著記憶中那個男孩,不要哭。
“姐姐,等等我。”
陳潔回頭,看見弟弟的臉就在身後。頭發是不久前被她催促去剃的短寸,臉上的汗水折射著門口的光,眉目已經拉開,他的臉上還能分辨出當年因為悲傷和害怕而擠成一團的模樣。
原來你已經長到了這麼大,陳潔想,原來我們和他們的仇恨已經持續了這麼久。
她留在原地,等待弟弟跟上。
“姐姐,我們真的要去嗎。我是說,我們必須要這麼直接地去麵對嗎?他們會不會繼續派人來殺我們?我們要不要等一等,我不是怕他們啊,就是……”
陳潔看著弟弟的臉上強撐的自信,心裏有些難過。
那些人沒有形體,沒有可憎的麵容,他們帶來的威脅卻始終不曾散去。
馮不識甚至比弟弟的年紀還小,他的身上充滿著弟弟本應該擁有的自信。
“他們不在這裏,”陳潔握住了陳傑的手,“我們進去吧。”
陳傑突然感到難言的安心,張了張嘴:“好。”
他想起了得知消息的那個下午。房間裏也是一樣的昏暗。
看不清麵容的大人的嘴巴一張一合,傳遞著可怕的消息。
你們的父母已經死了,那個人說,死因是背叛鬱金香組織。
他記得自己的手被姐姐緊緊握住。
不要害怕,姐姐的另一隻手輕撫著他的臉龐,不要哭。
可你的手心裏都是汗水,陳傑看著那個身影,我聽到了淚水在地麵破碎的聲音。
和多年前那個下午一樣的昏暗,和那個下午一樣的兩個人。
一樣的昏暗中有了不一樣的顏色,他們走到了藍色熒光的屏幕前。
一個女人的聲音戲謔地響起:“你們姐弟倆可好久沒來了。”
屏幕電源亮起,上麵出現了一個有些富態的女人頭像。
“羅姐姐。我們需要幫助。”
麻山城所有的直播派都叫她羅姐姐。沒有人知道她的全名是什麼。
“我們想知道劉境澤的消息。”
燈光亮起,房間裏的昏暗如同潮水般退散,露出了一個井然有序的房間。電線和屏幕在這方小小的空間裏依照某種規則排布,陳潔看著這些想起了來的路上見到的一處瓜藤。
羅姐姐從屏幕中走了出來,笑著對陳傑說:“你終於敢開口跟我說話了。”
女人的體態略顯豐盈,黑色的長發分成兩股由肩膀支撐。
她走到桌前,排開三個紙杯:“喝點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