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九十一
第十六章
第一節
“李叔叔，咱師裏咋有這麼多湖南口音？”一身颯爽戎裝的少尉書記官林彤，再也按捺不住久已有之的困惑，終於逮住一個空檔兒提出疑問。來到二十三師不到一個月，機敏乖巧的她早已和全師上下混成了臉熟。一些營團長甚至有事兒沒事兒地跑到師部來蹭上一會兒，就連副師長李楚瀛提起她，也讚不絕口，幾次慨歎“與果麥女仔，該幾好啊！”
正埋頭吃午飯的李必蕃與副師長相視一笑，“你講還是我講？”
“你崗，你崗！”李楚瀛頻頻晃頭。
“是這樣的，”對這個人氣日盛的林彤，李必蕃同樣垂愛有加、有問必答，“咱們二十三師早先曾是湘軍一脈，由翰林將軍譚公延闓麾下第五十師改編而成，自然軍中多為瀟湘子弟。不過，咱們師走南闖北，從湘鄂到甘陝，跟當年的共軍也沒少交手，故此隊伍裏混雜了越來越多的南腔北調。把我們編入第二十軍團序列，也不過個把月前的事情。”
“哦，難怪……”林彤若有所思、卻欲言又止。
“難怪什麼？”二十三師師長一臉不解，示意她大可以暢所欲言。
“哼，難怪不讓咱們打台兒莊，卻放在這裏給戰區的長官們守大門。”林彤的大徹大悟，著實令二李汗顏。
“哈哈哈哈，個女仔，冇亂崗啊，”李楚瀛解嘲地哈哈大笑，“依家麥好快有仗打個啦。”
“副師長，您哪兒都好，就舌頭還得捋捋直，我聽著都費勁。”林彤嬉皮笑臉著已經作好逃跑的準備。
果然，李楚瀛立刻虛張聲勢地把飯碗往桌上一頓，捋胳膊挽袖子地佯作欲追。林彤一路後退，直到覺得踩在什麼人的腳上。
“呀……”她驚叫一聲邊收腳邊擰過身子，一臉窘迫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啊，踩疼了吧？”
“林小姐踩的，不疼！”來人的回答豪氣幹雲。
林彤認出這個甘為腳墊兒的家夥是師部直屬情偵連連長藍成章，便又放肆起來：“那就換另隻腳踩踩吧？”
藍成章頓時無言以對，氣結中帶著羞臊。
“賤，你這就叫賤！小林，接著踩，沒出息玩藝兒！”李必蕃半勾著食指對這個不成器的部下指指戳戳，一邊居心叵測地推波助瀾。
“那可不行，藍連長鑽了大半夜草窩子，這會兒怕是有大事要彙報呢。”說著，從藍成章的脖領子後擇下一根幹草棍。
她的話仿佛是在提醒情偵連長，後者立時覺悟，趕緊一拔胸脯：“報告師長、副師長，據我軍前沿暗哨觀察，黃河以北日軍，有近日南渡之跡象。”
“什麼！”二李幾乎同時從凳子上跳了起來，“我說藍成章，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不一進來就說！我真想這就斃了你！”李必蕃一邊罵一邊乍著手滿屋子亂踅摸，似乎在找一件可以抓起來就扔、而不必後悔心疼的物件。
“還愣著做什麼，快來指，你們在哪兒發現的苗頭？！”見藍成章還在一臉無辜地瞪著林彤，他氣得直跺腳，厲聲訓斥。
已不敢怠慢的藍成章三步並作兩步地跨到牆邊，盯著地圖略一思索，便伸手指點：“這裏，還有這裏……”
“是董口！”李楚瀛驚呼出聲，並立刻用相對好懂的江淮官話命令林彤，“小林，立刻要通六十八旅，那是他們的防區！”
“不，”李必蕃出言製止，“我親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