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血火-第五章 意義(3 / 3)

大約一個小時後,比賽結果出來,原地投擲最遠紀錄是六十五米五,偵察兵獲勝。助跑投擲最遠紀錄是六十九米七,兄弟部隊勝利。偵察兵和兄弟部隊打成平手,也算是皆大歡喜。我沒有參加投擲,隻是當作觀眾給偵察連助威。我看著狂歡的兄弟們,雖然情緒也受到感染,卻還念念不忘困擾我的問題。這麼多年輕的生命,正處於燦爛釋放的時候,走上戰場後很多人將走完他們的旅程,他們生命的意義何在?他們會後悔嗎?

當比賽結束後,操場上人們擠成一團,不再分什麼界限,兄弟們舉起兩個冠軍來慶祝共和國軍隊的勝利。大喇叭裏播放軍歌,呈現狂熱氣氛。基地領導宣布晚飯加菜來慶祝,惹得所有人歡呼,也都中計跑去食堂,算是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我們偵察班沒有去食堂吃飯,加菜沒有酒算什麼慶祝?我們自己湊錢去基地外的食雜店買了熟食、燒臘和白酒,要上戰場,錢已經失去意義,不過我注意到班長身上沒錢,他把最後的錢都寄回老家。

我們班這幾天不出操,排長對我們違紀喝酒睜隻眼閉隻眼,假做不知。沒人知道為什麼慶祝,可都覺得應該慶祝一番。這段時間不知不覺每個人都有些悶氣,兩次行動雖然順利,卻都是充滿凶險,人人都感受大巨大的壓力。而且回來後都沒有立功,因為正式來說第一次行動是失敗,第二次行動是懲罰指導員,也捎帶警告班長和我,不管同誌關係如何,多多少少每人有些想法,都需要一個機會來釋放。

那天晚上我們十二個人喝了二十瓶白酒,最後清醒的隻是衛向東和我倆人,他酒量確實驚人,把馬有財和鐵牛倆人喝到桌子下麵。我是喝一杯酒上臉,都以為我就要醉倒,讓我逃過。把醉酒的兄弟們先後放到床鋪上,我們兩個樂得輕鬆,消滅了剩下的所有肉食。

衛向東看到我輕鬆的表情,問我是否找到生命的意義。我笑著搖頭,“沒有,我還在找。”

“那你沒事了?”

我舉起酒杯迎著燈光眯眼審視,“我想通了一件事,要想不後悔,必須活好每一分鍾。”

“怎麼活好每一分鍾?”衛向東饒有興致的看著我。

“我現在是軍人,就要盡軍人的義務!”

幾天後部隊組織寫遺書和確定撫恤金郵寄地址。我們本來在東北已經做過,但現在編製出現問題,我們連名義上隸屬於軍指揮部,實際上被派到需要的師團去,我們需要和其他部隊一樣重新填寫書麵文件。

遺書總是難寫,不論你有過幾次練習,當你想到這是親人看到你的最後一封信,寫起來很難流暢。營房裏出現難得的寂靜,每個人都找塊地方獨自發呆。我寫了四封遺書,是給母親、童先生、齊師傅和冬子。我告訴母親多年來的母愛不能回報,自己多麼難受,但是總要有人去打仗,我需要盡責任,她不要悲傷,我做出選擇,也要承擔後果。我給童先生和齊師傅的信是感謝他們的教誨,人通常成熟後才知道別人為自己的付出,他們在我成長的過程中的幫助今生無以回報!希望他們會為自己的弟子為國獻身而自豪。給冬子的信有些難寫,我頗為猶豫,不知道該不該寫,我甚至不確定她是否會悲傷,畢竟我們男女朋友都不是。 最後我還是動筆,內容簡單,感謝她給我機會嚐試男女情懷,希望她能幸福。

為了防止再次寫遺書,我們都抄寫了兩遍,一份上繳,一份裹在油布,揣在上衣兜裏。兄弟們情緒明顯壓抑,連李衛華都沒有任何話說。

戰士的撫恤金是五百元,我們並沒有什麼概念,和每月的津貼相比,五百元不算少,幾乎是三年的總數。可有人說了件事,基地外有個農民的耕牛被汽車撞死,當地政府賠償了農民七百元。 兄弟們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話題當然是我們士兵的生命趕不上一頭牛?

陸一鳴抱怨說,“國家應該提高撫恤金標準,我們的命不能連頭牛都不上,回家說出來太丟人!”

“你忘了那是頭耕牛,能種地的,你種地比它多?”我插話說。

“是啊,我拿五百元沒意見,可鐵牛因該拿雙份吧?見過幾個能跑的鐵牛?”李衛華也湊熱鬧。

王文革不以為然,“我們國家還窮,你們應該體諒黨和政府,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我聽指導員說以前的標準是三百元。”

張軍長難得加入戰團,“下次衝鋒,我們應該喊,同誌們,為了黨和耕牛,上!”

副班長趙大慶壓住吵鬧,我們班惹麻煩夠多了,讓指導員聽到我們胡扯,可能又要遭遇通報表揚。

衛向東身旁捅了我一下說,“你需不需要重新考慮一下?”

我搖搖頭,“太晚了,我決定為國家省下這五百塊錢!”

“你也幫我為國省下這筆錢吧!”

“沒問題!”我們相視而笑。

我們不知道的是命運是否能對我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