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波瀾-第七章 利刃
既然班長答應今晚襲擊越南炮兵陣地,我們就需要完成很多細節的準備,每個人首先要整理裝備,攜帶的武器、彈藥和物品一一的檢查。我把所有的武器放在桌上,擦拭清理。趙團長過來拿起我的匕首,摸了摸鋒利的刀刃,問道,“木天,你聽沒聽說過一句話,國之利刃不示與人?”
我拆開手槍,彈夾裏的子彈讓我一發發退出來,手槍卡殼有時是因為彈夾的彈簧出現問題,需要定時看看彈簧是否保持彈性。我瞥了眼趙團長,有些驚訝他沒有去休息。“嗯,聽說過這句話,好像是保密的意思,敵人知道了我們的武器,有了防備就不能發揮作用。”
“不錯,是這個意思。但還有另一層含義,不僅僅是不讓敵人知道,也應該不讓自己人知道。”
“嗯?為什麼?”他的話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因為自己人知道了,不論是否合適,凡事都會想用這把利刃,而再快的利刃也有用鈍的時候,等到真正需要,利刃反而無法發揮作用。”趙團長放下匕首,敲敲刀身,似乎想像匕首鈍了的樣子。
我重新裝好手槍彈夾裏的子彈,迷惑地看看他,這番解釋明顯是他自己杜撰,他想要對我說什麼?
“你明白我們是在討論人類的天性,而不是在做出價值的評判?等你到了我的年齡,就會明白我們選擇的傾向性上,如果你不能理解人性的這一特點,你會走很多彎路,吃很多的苦頭。”
“偵察班是我軍的一把利刃,”他看我若有所思的樣子,一字一句地慢慢說,“你木天是刀尖。”
“你說我們應該避免鋒芒畢露,懂得隱藏?”我有些明白。
“是的,你們必須學會如何保全自己,需要適當示弱。否則你們也會變成用鈍了的匕首,關鍵時刻反而不能發揮作用。”
“你是說這次任務?你也看到了,班長沒有選擇,我們必須去的!”
“具體情況需要你們來考慮,我隻是提醒你們。”趙團長小心避開可能麻煩的話題,他清楚我明白他的真實意圖,會心一笑,拿下手腕上的表,“木天,今天能平安過來,你居功甚偉。這塊表有夜光顯示,你們出去執行任務,需要這種表,你來戴上。”他留意我並沒有手表。
“這份禮物太貴重了,趙團長,我不能收。”1979年手表算是奢侈品,不是每個人能買的了,常見的是國產的機械表,一天下來不慢個一兩分鍾算是好表了,夜光顯示的機械表我還沒有見過,趙團長的這塊表絕對不是普通商店裏買來的。
“你怎麼也有婆婆媽媽的時候,是命重要還是手表重要?今天不是你,這塊表要落到越南人手裏了。你收下,算是老哥哥的一點心意。”他親自幫我戴上。
“你喜歡美的東西?”他看我在欣賞手表指針的走動,嘴角含笑問我一句,沒有等我回答,繼續說道,“我開始還以為你和我是同樣的人,冷酷無情,必要時可以犧牲一切,甚至自己去達到目的。沒有幾個人能想出綁架越南人質,更沒有多少敢於像你那樣親自執行,你是我見過最棒的行動人員。但你我不同,你看不得別人的苦難,你無法視而不見。”
“我們說鄧巧姐?她和她的女兒已經承受了太多生活的不公平,不應該因為中國和越南的戰爭付出更多的代價。”
“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好她們兩人,但下不為例!不是所有人都會由你講條件的,你繼續做會有很大的麻煩,你明白我說什麼?”趙團長臉色嚴峻地看著我。
“我明白,趙團長,鄧巧姐和她女兒會一輩子感謝你!”
“這個世界太多的苦難,你必須懂得選擇。救你需要救的人,而不是每個需要你救的人!刀刃雖尖,終有用鈍的時候。你想活下去,必須明白這點!”
晚上十一點二十五分,我們偵察班潛伏在越軍133高地五十米前的的草叢中。自從半個小時前來到,我們除了忍受蚊蟲叮咬、冬夜天氣的濕冷外,沒有其他的麻煩,高地上有三個越南兵一直在嗡嗡閑談,偶爾他們的笑聲能清晰地傳入我們耳中。越南人沒有絲毫懷疑會有中國軍人一邊虎視眈眈,不是他們缺乏警惕性,而是我們的選擇實違背常理。因為133高地是越軍前線裏最易守難功的地方,本身坡度陡峭,幾乎六十°的角度讓人很難迅速接近,周圍高地還可以火力支援,進攻部隊不能立刻得手的話,將沒有什麼地方藏身,撤退過程會遭遇敵人三麵火力殺傷。
我們偵察班選擇133高地當然不是發瘋了,原因在於利用越南人的心理。步兵團王團長的介紹,越南人前線陣地防禦很嚴,夜間尤為謹慎,幾段容易被我軍潛伏穿插的陣地越南人甚至設置雙層防線,我軍幾次襲擊敵人炮兵的企圖皆失敗與敵人前線的阻擊。133高地很難接近,但通過後地形複雜,容易脫身。
我拉起袖子,看看手腕的夜光表,第N次確定時間,工具讓人的生活變得容易,可同時也讓人變得極為依賴。沒有手表前,我有種很準確的時間概念,可以大致猜測到分鍾,現在著不停地來核實。我是在核實炮擊時間,為了能夠順利通過越軍陣地,炮營將對敵人前沿陣地進行轟炸,唯獨漏掉兩段我軍容易襲擊的兩段陣地,步兵團同時將派人進行佯動。炮兵的襲擊是2+2+2,即兩分鍾的轟炸,兩分鍾的間隔,兩分鍾的再次轟炸。我們必須利用好時間,不僅在兩分鍾內衝上去,還要通過133高地。作為尖兵,我必須要控製好時間,要精確到秒,我軍最後一發炮彈一落地,我就要開始行動。高地的坡度某種意義上給了我們一些免收炮彈彈片殺傷的保護,炮營劉營長也信誓旦旦的說他親自監督,不會有一發炮彈炸錯位置。
高地上越軍的談笑嘎然而止,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我驟然間緊張起來,有人在低聲訓斥,語調的嚴厲即便五十米外仍然能夠感受到,是越南軍官來查哨?
有人走到高地邊緣,短暫巡視後,沒有回去,竟然走下來,接著第二個人出現,第三個人出現,短短十幾秒鍾,十個越南人出現在斜坡上。他們腳步輕柔,聽不到磕磕絆絆的聲音,動作敏捷,習慣了山地的崎嶇不平,相互間沒有任何的交談,動作上配合默契,隊伍的節奏完全是一個步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