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劍而行,孤身立於千軍萬馬之前,談笑風生,這正是他曾經想成為的模樣,而今,當他真正麵對這樣的人時,卻仿佛大夢初醒。
還有什麼,比親眼看到屬於自己的時代過去了,更加令一個劍客感到……五味雜陳的呢?
隻是他雖然老了,卻還沒老到扛不動一麵旗幟的地步。
那柄已經略微有些殘破的楚劍,依舊掛在他的腰間。
昌平君也感到了相當的壓力。
和那黑衣老者不同,相比那黑衣老者,讓他感到壓力的不是田言的實力,而是在談論蓋聶這個人時,田言的態度。
勝負,是很多人都在意的事情,哪怕他們自己都覺得自己並不在意。
看透這勝負二字,隻為了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而行動,這是很多人都在想,都以為自己在那麼幹,可實際上做不到的一件事情。
舉個不太恰當的反麵例子。
衛莊後來與公輸家族和秦帝國勢力合作,攻破墨家機關城,縱其心中有千般算計,說到底,最重要的還是他與蓋聶之間的勝負。
勝負二字,連縱橫捭闔,披靡天下的流沙之主衛莊也無法完全看破。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
胸懷一腔熱血,意氣風發,爭強好勝,為揚名立萬,手持凶器,賭上性命,隻為了勝負二字而戰鬥者,大有人在。
更蹦論號稱少年天才的星魂,號稱清淨無為的道家天宗曉夢,乃至看似高深莫測,實則也暗地裏與同僚針鋒相對的陰陽家護法月神了。
而最讓昌平君這位位高權重,看慣風雨的大秦相邦心驚的是,在田言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身上,在這樣一位絕世劍客,少年天才身上,他居然沒感受到那種既屬於少年天才,又屬於絕世劍客的勝負欲。
反而是一種完全不該出現在這個年紀的溫和和謙遜。
這種無欲則剛的感覺他在兩個人身上感受過,一個人,是一個沒有名字的人,他曾經有幸見過他一麵。
另一個,則是秦王身邊的首席劍術教師蓋聶。
作為一個整天和秦王打交道,且工於心計,謀略過人的人,他不可能不注意秦王身邊的人。
他對這種感覺印象非常深刻,因為當他從蓋聶身上感受到這種蘊含著無限漠然與風輕雲淡的謙遜時,他便再也無法看透這位鬼穀弟子一分一毫了。
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再加上這等心性,在心底,昌平君已經暗暗將其的威脅程度提升了幾個檔次。
他做不到駕馭魏言這樣的人,那麼和魏言聯合就有可能變成一個創造了自己無法解決的難題的蠢事。
“再試試他的反秦之心是否足夠堅定吧。”昌平君於心底暗暗道。
“到底是信陵君的血脈。”昌平君立於馬上,身後旌旗飄揚,撫掌一笑道,隨即又仿佛感慨似的道了一句:“不愧是魏無忌之子呀。”
“魏言先生,我身後還有千餘鐵騎,你看,他們行陣整齊,在如此近的距離內,沒有人能憑借一己之力擋住他們全體的進攻。
隻要我一聲令下,他們頃刻之間就能讓你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