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的知曉煙霧散後的結局。
就在他剛要爬起身來下令繼續前進攻擊時,漸散的淡薄的煙霧中突然閃出數條火舌。日式班用機槍那特有的射擊聲瞬間鎮住了他。聽聲音不下六七挺,中間夾雜著德式狙擊步槍精確的點殺聲。
突擊小隊剩餘的正在進退之間據守難斷的士兵,猛然間身上爆出蓬蓬的血霧,扭曲抽搐著五短身子,舞蹈出生命中最後一節死亡樂章。
無數的金屬彈雨組成的交叉火網漸次推進,瞬間就吞噬掉了所有的衝鋒途中的藩外小島的生命。
冷汗濕透了他身上昭和五式的軍服。
時間仿佛頃刻間停擺。
不知怎的,此時伏臥在地的三浦信齋的腦際突然間如白駒過隙般的閃出了鵜飼三郎的身影。
很顯然,就在剛才,他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無法挽回的低級錯誤。
他低估了對手的實力。
他的慣性思維使得他一步就跨入了失敗的門檻。
作為服役多年的陸軍老兵,當耳畔突然響起九二式步炮發射的70毫米高爆彈那熟悉的爆轟聲時,三浦信齋的腦際當時就呈現出一片空白。思維頓時凝固了。
對手到底擁有多少人?怎麼擁有這麼可怕的作戰實力,居然呼吸之間就吃掉了他一個六七十人的後衛隊。
對手到底是什麼級別的?竟然如此輕鬆寫意的設計了一個戰術陷阱,瀟灑的任由自己選擇舍頭顧尾或顧頭舍尾的交戰方式。
也就是說,今天無論自己選擇哪一種進入裂穀的行軍方式,對手都有把握吃掉自己。
三浦信齋的心冰冷冰冷、拔涼拔涼的。在滿洲,他率領部隊沒少與土匪、東北軍、義勇軍交手,可是戰鬥意誌和軍人的自信力從來沒有象此時此刻這般低迷、惶惑、頹喪。
打到現在連對手的照麵都沒看見。對手隻用兩挺重機槍就封殺了他的戰術視線。
而當他想利用煙霧進行快速突擊時,對手隻用了兩發高爆彈就粉碎了他的戰術企圖。
剛才他聽出來也看出來對手是玩兒炮的高手。92式步炮射界開闊,橫向射界、高低射角都將近90度。因其體積小、重量輕、重心低,可以靈活調整射角。剛才對手就是將其平射來當加農炮使用的。而且對手非常陰狠的轟擊帝國士兵身側的山壁,造成高爆彈幾近淩空爆炸的巨大殺傷力。
三浦信齋心裏清楚,此時此地此境此景,自己的戰術回旋餘地幾乎為零。
閃展方寸間,好像都逃不出對手的戰術想定。
繼續發射發煙彈,接著突擊衝鋒?一個能在眨眼間吃掉他後衛隊的戰鬥實體,所擁有的作戰能力和火網密度絕不是剛剛這些暴露的實力。僅僅是九二步炮的淩空爆轟就可以將他和他的部隊消滅在這條狹窄的裂穀中。
以往帝國武士的勇武之風,在這裏隻能演做飛蛾撲火的壯烈。
固守待援?哪裏還有援兵?自己就是作為援兵而來的。
一想起此行的目的,三浦信齋的牙齒不由自主的狠狠咬合在一起。
那個該死自大的北海道漁夫現在在哪裏?三浦信齋此時拔刀剁了他的心都有了。現在他有點明白為什麼點名叫他攜帶重火力增援他鵜飼三郎了。
什麼圍剿幾十個山賊,什麼洪水衝擊,明明就是被眼前這夥兒不明身份的對手打敗了,自詡未來帝國將軍之花的那個北海道下賤的魚販子力屈計窮,放不下臉麵,居然卑鄙的發了一封模棱兩可、模糊無實的電報,偽飾事實,謊掩軍情,誤導他和他的中隊一步邁入失敗的恥辱之中。
軍人不怕死,但怕兵敗之死。
軍人不畏過,但畏無能之過。
支那古語說得好: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如果有機會活著回去,一定將這個隻會玩弄權術的卑賤的魚販子告上軍事法庭。三浦中尉咬牙徹齒、怏怏憤慨的咒罵著。
嗯?等等,不對勁!三浦信齋忽然覺得腦際剛剛閃過一撇靈光,他連忙苦思冥想的追憶那撇乍現的靈光:鵜飼三郎大隊長率領兩個中隊來到這個大峽穀,是根據情報機構提供的可靠信息來清剿一股隻有幾十人的潢池弄兵的反日山賊。電報上說,到了發行動信號的時候,山上的情報特工人員沒有發出信號,這說明山上的特工組行動失敗,被人識破或者截殺;而鵜飼三郎說他被洪水所困,有所損失,應該是他被山上的那股反日義軍給收拾了一番。因為在同樣的天氣背景下,交戰雙方所麵臨的客觀條件都是一樣的,但結局隻能有一個,那就是一方勝利,一方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