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據飛鷹隊幾次出手的戰例,判斷出這是一股藝高人膽大的支那高級特工隊,敏感而多疑。又根據昨天飛鷹隊敢於在白天放馬狂奔而表現出來的急迫性和路途走向,他準確的選擇了魏家嶺這個交通交彙口作為攔截的第一道封鎖線。
他親臨現場指揮,集中了三個步兵中隊,一個炮兵中隊,在此精心設伏,力求一次性屠滅這組給大日本皇軍帶來極大恥辱的支那特工隊。
他在正麵擺放了一個炮兵中隊,其它三麵布置成口袋陣,表麵上看是圍三闕一,實際上奇正相倚。正麵的炮兵中隊誰會把它看成是生門呢?因為火炮一響,任誰都不會朝著正麵衝鋒的,而是在慌亂中選擇一個方向突圍。無論哪個方向都是死路一條。如果據村而守,那就更省事了,直接用炮彈就可炸平村莊,將對手徑直埋葬在廢墟裏。
他知道這夥支那特工隊很邪門,所以設置包圍圈時,特意將部隊設伏在離村莊兩公裏以外,每個方向隻設一個隱蔽的觀察哨,用電話直接指示部隊,以免觸發對手出奇的警覺性,連他自己都和觀察哨掩藏得嚴嚴實實。
看到八個人都進到了村莊裏並開始武裝搜索時,他的嘴角已經掛上了勝利者的微笑。
當第一枚炮彈爆炸聲響起的時候,他的笑容凝固在臉上。他看到了令他不可思議的一幕。對手竟然立刻判斷出他的戰術想定,一秒鍾也沒有遲疑,催馬直行,向正麵的炮兵陣地發起快速突擊,置另三個方向於不顧,八匹快馬如箭似鏑,直插他的虛門——炮兵陣地,刹那間將他信心滿滿的必勝之心刺得鮮血淋漓。
他在那一刻呆住了,甚至忘了通知炮兵中隊準備防禦,等到他悚然覺醒時,五匹快馬已經順著土路轉彎看不到影子了。後衛幹淨利索的敲掉了九二步炮和九四迫擊炮的觀察哨,單看對手馬上的軍事技能,他就知道那五匹馬上的支那人該是怎樣的身手,當他們出其不意的出現在炮兵麵前時,會是一種怎樣的後果。北洋大佐此時眼睛裏已經在閃動著先知的痛苦的寒芒。
呼嘯的炮彈按照設定好的射擊諸元劃破天空,十門九四式輕迫擊炮一次齊射的威力,正以排山倒海之勢,狠狠地砸在空無一人的村莊裏,轟然炸起的房舍碎塊和彈片,猶如彈雨石雹,紛揚升起而後四處飛濺。兩門九二步炮的彈著點更是準確刁鑽,封鎖住了出入村的路口,黑紅黑紅的爆炸火光頻頻爆閃,柱柱硝煙騰起,一個荒蕪的村莊片刻就成了徹底的廢墟。
放下望遠鏡,北洋大佐不甘而無奈的命令通信兵:“即刻讓南側埋伏的步兵中隊向炮兵靠攏,力爭攔截住支那人。”
北洋貞治郎深吸了一口林中的空氣,讓自己的情緒迅速穩定下來。他知道一個優秀的指揮官在敗局麵前,越是鎮定冷靜,指揮素養才會越高。已經發生的事情,已經客觀的存在了,應該想定對手下一步棋該怎麼走。與高手博弈,與其傾全力亡羊補牢,不如拚全力為下一回合未雨綢繆。他的目光堅定地從西側那邊收回,瞭向了身後燕山的縱深林海。
“吆唏。”回眸的那一刻,冷靜下來的北洋貞治郎聯隊長腦際中忽然靈光一閃,想通了那件剛剛困擾他的問題,腦海中重新快速梳理了一遍答案後,他的眼睛立刻縮成了危險的針芒狀。
戰爭中每時每刻都能發生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戰爭的魅力就在於它的不可預測性,神秘的戰幕背後,莫測的詭異之局常常拋出一些“奇跡”的誘惑,令無數專為戰爭而生的軍人如醉如癡,樂此不疲。
在路邊幾座山包之間,略微平坦的草地上,赫然一片熱火朝天的場麵。步炮陣地和迫擊炮陣地都擁擠在這塊平地中,陣地後身的彈藥存放地旁邊是幾堆兒槍架,不遠的土路上停著四輛空空的卡車。
炮手和彈藥手光著膀子在作業,警衛班散布在四周,表情輕鬆得像是在觀看一場演習。作為伏擊的一方,心理上的天然優勢往往會造成防禦上的麻痹和大意。驕傲的日軍炮兵此時怎麼也沒想到圍剿區區八個支那人,四周圍無數的帝國步兵精銳,戰爭的厄運怎麼可能會突然降臨在素有戰爭之神美譽的炮兵頭上呢?
當警衛班視線中的土路上突然出現一股殺氣騰騰的煙塵時,遲疑、困惑的思維短路的時間差,迎來的是驟然而至的死神的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