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茂德聽完腦袋就迷糊了。22條人命,如果屬實,這可是一次重大的外交事件。他連忙和剛剛回來的大島浩碰了下頭,兩人均感事情蹊蹺,連忙乘車從柏林趕往漢堡。傍晚趕到時,船上船下,旅館內外,找了個遍,依然不見人影,第二天8日一早,被迫求助於警察局。
警察出現場後,連續兩天刑偵無果。據旅館的經理說,5日晚上他們那些日本人吃完晚飯回房間後一直也沒有出來,然而旅館的房間裏看不出絲毫有外人進入和搏鬥的痕跡,警察不得不排除室內凶殺和劫持的可能性。
6日這天沒有前往日本的其他船隻,駛往亞洲方向的隻有一艘前往馬六甲海峽英屬殖民地新加坡的郵輪,船上隻有幾名旅歐的日本軍官,但沒發現有這些日本留德學員上了這艘郵輪的記錄。
三個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中國人的報複,連忙暗中知會警察局和德國軍方代表。辦事效率極佳而敬業的德國警察調查後通報說,本地沒有發現有中國人在相應的時間裏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時間,異地來漢堡的中國人已經在日本人來之前離開漢堡,更不具備作案的可能性。德國軍方代表的回複是具有一定凶殺和劫持能力的中國軍方留學生已經在新年前乘船回國,此外沒發現有其他人具有作案時間和作案能力。
如此,臆想的線索被否定,偵破陷入僵局。而這22個日本人就像是從空氣中蒸發了一樣,無息無影,極端詭異。
10日這天上午,他們再次趕到警察局聽信兒,依然是一無所獲。垂頭喪氣的東鄉茂德和大島浩親自上碼頭為閑院秀樹送行。盡管閑院秀樹黑著臉不大理會這兩個人,但兩人均暗自慶幸閑院家的三公子閑院秀樹沒有失蹤,要不然兩個人的腦袋恐怕就得搬家,這輩子再也不會喝到香醇的德國啤酒了。
此時正值日本因為一意孤行的侵華事件而得罪了西方諸國,尤其是惹得德意誌的領袖希特勒大為光火,怒氣未消,為不擴大影響,損害帝國顏麵,按照日方的請求,德國警方不對外宣傳此事,但暗地裏仍然繼續偵察此案,直到告破為止。
不久東鄉茂德因為在職期間屢屢失職,辦事不利,老賬新帳一塊算,被惱羞成怒的日本軍部一腳踢到了蘇聯去做了大使。而空出來的駐德大使的美差,竟然由駐德武官大島浩直接接任。大島浩一連跳了好幾級,最主要的是他開創了現役軍人擔任大使的外交界的先河,在當時引起了西方社會的巨大轟動,堪稱世界外交領域的奇聞怪事。(然而也正是這個最後官至陸軍中將的大島浩,不遺餘力的充當起日本和德國軍方的信息通道,為兩個法西斯軸心國的軍事戰略合作起到了至關重要的橋梁作用,直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
(果然不久,即1938年2月4日,狂熱的納粹分子裏賓特洛甫上台主掌德國外交的帥印,他肆意揮舞著手中權力的魔杖,即刻承認滿洲國為獨立國家,遣散所有在德國學習的中國留學生,下令禁止一切戰爭物資發往中國,召回在華的德國軍事顧問團,自此德國對中國軍事合作的大門隆隆的關閉了,中國政府的抗戰陷入了更加窘迫的境地。)
這是一張長方形的臉廓,上下棱角分明,筆挺的鼻梁下是一對兒薄厚適中的嘴唇,緊抿的雙唇突出了兩頰棱起的麵肌,很雄性的顯示出一副剛毅不屈的個性,濃密的劍眉下是一對兒雙眼皮的眼睛,本來應該很大的眼睛卻因為眉峰鎖皺而微微眯起,彰顯出一股倨傲和冷漠。
閑院秀樹,日本陸軍參謀本部裝甲兵戰略戰術理論研究班班長,陸軍少佐軍銜。
站在貨船的甲板上,手扶著船舷鋼鐵的護欄,望著易北河翻白的波浪急急的從船體的兩側逝去,身後的漢堡變成了越來越小的黑點,直至在地平線上倏然消失,閑院秀樹的心也瞬間冷到了極點。
兩年。兩年的時間細心栽培的帝國裝甲兵指揮官的種子團隊,就如春雨中的櫻樹一樣,開滿枝頭隨風搖曳的櫻花,還沒來得及在春天裏恣意飄展妖豔的身姿,就被突如其來的浩蕩春雨敲打得零零落落,瞬間就被雨水衝滌地無影無蹤。
不甘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一部分慢浸到他緊抿的嘴唇裏,鹹鹹的澀澀的,使得他那顆自感倍受屈辱的心更加難以釋懷。以往體內飽滿勃發的昂然鬥誌就像被人用針紮過的氣球,癟癟的,渾身綿綿無力,仿佛最後一點熱量和活力也被人抽走了一樣。
迎著海與河交融的略略腥鹹的清冷空氣,閑院秀樹的大腦開始了記憶的思維,他清楚的記起了1935年那場令他醍醐猛醒的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