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周柯為也沒好到哪兒去。
三十歲的人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見到許初薏這模樣時,他還是慌了。從容如他,還是等煙蒂燒到指尖,才反應過來的。
待回過神來,他繼續被轉過身,裝若無其事。混跡商場多年經驗告訴他,敵不動,我不動。
許初薏套了件毛衣後,將車窗落下一半。
發生了剛剛那件事後,她舌頭有點打結:“那個……我沒事。”
周柯為腳下煙蒂快堆成小山,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依舊定了定心神,說了句:“那就好。”
空氣裏像是凝結了水汽,兩人的尷尬在無限發酵。
周柯為有意終止這樣的氣氛,故意岔開話題:“剛才校門口站著的那個男孩子……”
未等周柯為發問,許初薏已經回答:“他叫鍾嘉元。”
“有印象。”
“啊?”
“你經常提起他。”
“是嗎?”
周柯為頓了頓,燃過的煙草凝成一條:“初薏,你……是喜歡他的吧。”
“不知道呢。隻是有一年係裏開辦了辯論賽,他是正方主辯,我是反方主辯,那場我輸給了他。隊友譴責我把觀點帶跑了,我很失落,沒想到最後反倒是他跑來安慰我的。”
許初薏沒正麵回答,隻是說:“書上說,人類最初的心動,都是源於崇拜,我可能是有點崇拜他的。”
她話音未落,周柯為卻突然插了進來:“那我呢?”
許初薏低著眼,纖長的眼睫如細軟的絨毛:“為哥你呀,是我崇拜,卻又不敢企及的人。”
“那要不……我彎彎腰。”
“你又鬧我!”
許初薏在笑,可在她看不見的角度裏,周柯為的臉上寫滿漠然。
等她換好衣服,周柯為又重新回到車上。車開出去沒多久,許初薏就揪著手指頭,支支吾吾地開始講話。
“有個事情要麻煩你。”
“什麼?”
“剛才你在車裏看到的,可不準說出去。”一想起剛才那一幕,許初薏的臉頰又開始發燒。
周柯為故意鬧她:“我看到什麼了?”
許初薏扁了嘴巴,氣得直拿拳頭錘他肩膀:“為哥你又欺負人。”
十分鍾後,車子緩緩駛入市中心東延路,許家的宅子就道路兩旁參天的梧桐樹後頭。鬧中取靜,是許初薏父親當初擇這塊地皮當住宅的意圖之一。
院口的門衛認出熟悉的車牌,立刻放行。歐式雕花柵欄不斷後退,獨棟的蘇式庭院在夜裏初現雛形。
將車停進院裏車庫,周柯為和許初薏一並下了車。
別墅門口的長廊上,周柯為走得快,許初薏慢了幾步跟在後頭。她瞧見他的背影神色匆匆,隱約還能察覺出些許疲憊。
左手無名指的鑽戒在燈光下光澤畢現,想起他傍晚時的那些幫助,許初薏忽然叫住了他。
“等等我。”
“好。”
他回以一個微笑,停下步子,等她與他並肩。
許初薏走到他跟前,輕扯了扯他的襯衫袖口,低低說了聲:“謝謝。”
他有一瞬間的失神,等回過神來,他說:“初薏,該說謝謝的人是我。能擁有現在的一切,我該謝謝你才是。”
“可我知道,為了這一切你放棄得也很多。”
他笑笑,沒說話。
走廊盡頭,燈火輝煌,許家大院近在咫尺。
周柯為挺直腰身,將右臂彎曲,騰出一個空隙出來:“初薏,準備好了嗎?”
許初薏重重點頭,將左手伸進他右臂的孔隙,挽住。
“準備好了。”
眼前的畫麵有一瞬間重疊,許初薏恍惚想起來……
二十三年不長的人生裏,有很多艱難瓶頸,都是周柯為和她這樣挽著手,走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