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題莫名的尷尬,扶桑沒法答。

她也想以身相許啊,但明顯,人家那句話的重點根本不是“以身相許”這四個字。

傅希見她沒反應,又嗤了聲,說:“拉我起來。”

扶桑立即乖乖地伸出手,想把他拽起。

奈何他實在是太重了,腳下黃沙太滑,扶桑腳跟一個不穩,直接絆倒在他懷裏。

重重地壓在他的身上。

兩人節奏相當的心跳聲忽然重疊在一起,怦怦怦怦......

清晰、明朗。

臉與臉挨得極近,唇瓣之間不過半寸,呼吸交織在一起。

傅希眼眸深諳了下去,呼吸也絮亂了幾分。

扶桑看著他,有種說不出的心慌和緊張,還沒緩過神來,就忽而聽見一道清冷的嗓音,帶著幾分輕佻,不要臉地問:“怎麼,真想以身相許啊?”

*

這裏突如其來的變故引來了這個村莊所有的村民,村民們放下建房子的工具,奔過來一眼就看到了那隻倒在地上眼眶出血外翻的野耗牛。

濃稠的血液淌了一地,畫麵帶來的視覺衝擊感有點兒大。

生活在羌塘的村民不可能沒見過野耗牛,每次他們遇到野耗牛都是拚命地跑,拚命地逃生,如果幸運,附近有建築物可以遮攔,便會逃過一劫。

若沒有,八成是活不了了。

因為野耗牛的體型太過於龐大,根本沒有人想過自己能不能對抗它,殺了它。

僅用一把尖刀就把野耗牛殺掉,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見。

“太厲害了吧那小夥子,高是挺高的,看著也沒多壯啊,怎麼這麼能打。”

“我覺得挺壯的啊,有些小孩天生吃不胖,他那一身估計全是肌肉。手腳靈活,力氣又大,一下子就衝上去把那牛給幹死嘍。”

“經常聽那些兵蛋子喊他隊長,估計還是個頭兒,這麼猛,膽子那麼大,難怪做隊長啊。老李家可要感謝人家,救了他的娃子誒。”

而現在,被村民們吹盡鄉村彩虹屁的隊長,正躺在一頂空的帳篷裏休息。

帳篷的空間不算大,卻也不小。

剛剛好可以容納兩個人。

傅希臉朝上躺在左邊,扶桑屁股朝上趴在右邊,支著下巴,睜著一雙杏眸再次問他:“真的沒事嗎?可是我看你剛剛摔在地上,好像很痛苦啊。你別不好意思說呀,你不說我就默認你摔到屁股嘍。”

傅希:......

傅希額頭上的青筋微跳,皺眉看著她。

扶桑湊近了些,嘴裏吐出的熱氣盡數噴灑在他的下巴之處,女孩薄唇輕動,緊張地問:“真傷到那裏了?”

“沒有。”傅希皺著眉,陰沉道,“你再給我廢話?”

扶桑耷下臉,拖著長長的尾音“哦”了一聲,不想再管他,飛快地鑽出帳篷,留他一個人孤獨地在裏麵自娛自樂。

後來,扶桑問了特戰隊裏的小戰士才知道,“隊長沒有傷到屁股啊,他傷到的是腰,隊長的腰是入伍那幾年落下的,那會兒訓練強度大,中央想練一批精英,搞個特戰隊,隊長就沒日沒夜地練著,才傷到了,到現在也一直沒好,經常複發。”

扶桑就奇了怪了,不就是傷到了腰嘛,幹嘛一直不好意思跟她說。

江眠月摸著下巴揣測道:“莫不是,他覺得傷到了腰比傷到了屁股更羞恥?”

扶桑:“你為什麼要用羞恥這個詞語?”

江眠月:“額...嗯...就是...那個...”

扶桑:“老司機!”

江眠月:......

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快了吧!!

*

好在,傅希的腰傷得不是很嚴重,休息半天,差不多就好了。

晚上回去後,傅希的忠實粉絲刑野像個古代說書人似的,把今天發生的事,對著幾個沒去村莊的妹子詳細地說了一遍。

葉梓曦膽子小,雖沒去到現場,但光聽刑野的描述就已經夠她害怕了。

她一直以為扶桑性子跟她一樣,也是個軟妹子,就是有時候會皮一點兒,老是逗她笑。

沒想到,這麼危險的時刻,扶桑居然還能做到臨危不亂,也沒有慫到不管不顧那小男孩,獨自跑開。

睡覺前,葉梓曦敲開扶桑的房門。

她緊握住的手掌放在扶桑攤開的手心上,慢慢地張開五指,一堆糖果從她手心中跌落了下來,安穩地落在扶桑的手上。

她說:“這是我帶來這兒唯一剩下的零食,你天天在這兒吃一些重油重鹽的食物肯定也吃膩了吧,這些糖果可以幹活無聊的時候吃一顆,解解饞。吃完了,還能來找我拿哦。”

扶桑掀唇衝她笑了一下,眉眼彎彎的:“好,謝謝你。”

話畢。

她把糖果放在桌麵,挑出一顆檸檬味的水果糖,剝開糖紙,扔進嘴裏。

慢悠悠地走下樓,打算下去吹風。

卻不想,剛好碰到一男一女,好不悠閑地倚在門口閑聊。

傅希指間夾著一根煙,吞雲吐霧,慵懶地倚在門口。

而杜思玲則身姿嬌小地站在他的跟前,仰著頭看他,絲毫不管這煙霧會不會嗆到自己,還笑得一臉明媚,青白的煙霧怎麼也擋不住她這狐狸般妖媚的臉。

扶桑“咯嘣”一下咬碎了嘴裏的檸檬糖,濃烈的酸味從她嘴裏蔓延開來,口齒間有股醋酸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她輕哼了聲,抬腳走下去。

沒有直接走到他們二人之間,而是坐在離門口最近的一張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冷不丁地在兩人談話之間,插了一句:“傅警官,你就這麼喜歡喝綠茶嗎?”

杜思玲:???

杜思玲側眸撇了扶桑一眼,臉上浮著一股被人打斷說話的不悅感,但傅希站在她的跟前,她又不敢表現得過於明顯。

隻好嬌滴滴地衝扶桑笑了笑,有些驚訝地問:“扶桑,這麼晚了,怎麼還沒睡?”

扶桑一個正眼都沒給她,下一句話還是衝著傅希說的:“話說你的腰都傷了,都不好使了,還喝得下這綠茶嗎?”

兩次從扶桑嘴裏聽到“綠茶”這個詞,第一遍反應不過來是罵她,還情有可原,若第二遍還是沒想到的話,那就是真笨了。

杜思玲捏緊了手中的拳頭,仰頭看了眼傅希。

男人模樣冷冷清清的,從開始到現在依舊如此,雙眼不知道在看什麼,反正就是不看她,手中的煙,一根接著一根,絲毫沒斷過,也不顧忌著她是女生,在女生麵前抽煙不好的情況。

她說了一堆的話,他也隻是偶爾頷首,扯扯唇,算是回應。

連一個字都不願意施舍給她。

反而是扶桑來了後,男人掐滅煙,掀起唇角,低眸睨了坐在椅子上傲傲嬌嬌嘴裏沒一句好話的小女人一眼,淡淡地提醒了句:“扶桑,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是啞巴。”

一聽這句話,扶桑就炸了。

一下子蹦起來,瞪著他,問:“怎麼?就許她開口,不許我說話了是吧?傅希,沒看出來,你還挺愛喝綠茶的嘛!”

傅希:......

又是喝綠茶,傅希額間的青筋微跳,他就想不明白了,他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愛喝綠茶,什麼時候在她麵前喝過綠茶,讓她有這樣的誤會。

他眉間不悅,隻冷冷地斥了句:“你跟我過來,我有事問你。”

“不去。”扶桑抱臂坐在那兒,心裏不爽,嘴上也較著勁兒。

杜思玲看著這兩人類似於打情罵俏的行為,一股怏怏的落寞感從她心裏蔓延開,傳至四肢百骸,涼透了全身,手指攥成拳,強撐著笑容說:“我有些累了,我先回去睡了,你們也別聊太晚,注意休息。”

如此虛偽的一句話,真是惡心死人。

扶桑擺擺手,自討沒趣地剛想回去睡覺,就被人抓著手腕,強拖硬拽地拽了出去。

把她拽到外頭黑沉沉的荒蕪之中。

極美的夜空,天上沒有一絲浮雲,深藍色的夜幕,滿綴著許許多多鑽石般的繁星。

傅希就著月色坐下,順便把扶桑也拽了下來。

轉過身,清冷著嗓音盯著她問:“來,說清楚,我什麼時候喝綠茶了?我什麼告訴你我愛喝綠茶了?”

“你看上去就很愛喝綠茶啊?你剛剛和那綠茶就聊得挺開心的,不是嗎?”

傅希:???

傅希皺著眉,一時間覺得他跟她說的“綠茶”根本不是一個意思。

男人深諳的眼眸盯著她,猶豫了一下,不太確定地問:“你說的綠茶,是剛剛那個女的?”

這下輪到扶桑震驚了,她歪了歪頭,伸出手在傅希的眼前晃了晃。

“你腦子還好吧?這都沒聽出來。”扶桑忽然想到什麼,不可思議地說,“傅希,你也太直男了吧!原始人嗎!!!男人直到你這種程度也是牛逼!!!”

*

夜幕中的繁星一閃一閃的,帶著點兒恬靜,安詳。

扶桑沒再追究那件事,況且自己也沒那身份在別人麵前生氣那麼久。

她抱著膝坐在幽藍的天幕下,竟然有點兒想家。

扶桑把下巴搭在膝蓋上,慢慢開口:“很小的時候,我還住在軍區大院裏,那會兒沒那麼富有,家裏的風扇壞了。爸爸就抱著我坐在陽台上吹風,用手指指著天空,給我畫出一個個星星的軌跡來,告訴我這是牛郎星,那是織女星,還有北極星。而我卻根本沒在聽,還哭哭咧咧地抱怨著熱死了,想要吹風扇。現在想想,那時候多幸福啊。”

傅希知道扶誌國去世的時候,扶桑還小,他根本無法想象扶桑後麵的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隻能安慰道:“誰小時候不皮啊,別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