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鬥……”繡鳳一直守在張北鬥的身邊,對張北鬥的反應看得最是真切,一聽張北鬥說話了,繡鳳高興得眼淚汪汪的。
“我還活著,死不了。”張北鬥終於睜開了眼睛,他知道他又回到了紙活鋪裏,躺的是自己的火炕,蓋得是自己的棉被,就連紙活鋪裏的油燈味都那麼親切。不是經過生與死的人,是不會體會家的感覺的,尤其是一睜開眼就能看見自己的媳婦——哪怕是沒過門的。
張北鬥想坐起來,但渾身上下疼得厲害,尤其是左邊的肩頭,動一動疼得直流冷汗。這還是莊洋給他包紮過傷口,否則的話這條手臂非得廢了不可。不怕疼,其實疼是好事,疼就代表就感覺,有感覺這條手臂就還是自己的。
這樣一想,張北鬥反而高興了起來,他甚至還笑了一下,隻是這種笑容裏還帶著刺骨的疼痛,因此這張笑臉怎麼看怎麼別扭。
“你躺著,別動。”繡鳳急道,“你不知道,你出了一大盆的血,我當你……我當你醒不了了呢。”
“那不得分是誰出手相救嗎?”莊洋立刻又得意了起來,“就咱這妙手回春賽華陀,當年我在東北軍的時候……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反正咱這手段就在這擺著呢,你們也都能看見吧?”
要是換成別的時候,莊洋若是吹牛皮,張北鬥總是第一個反駁的。但這一次,張北鬥隻是在笑,連繡鳳和悶頭都在笑。
“刀呢?”張北鬥又問,他的手在被子裏摸了摸,金刀肯定不在被子裏。
哪知張北鬥這樣一問,無論悶頭還是莊洋都看向了繡鳳,別看繡鳳是悶頭的親妹子,但悶頭的眼神裏還是一種不服不忿的意思。
繡鳳先是扭捏了一下,但緊跟著一瞪眼睛:“看什麼看?我就收起來了,咋的?我就不讓你們看,咋的?北鬥流了那麼多血搶回的刀,憑啥你們幾個說分就分了?沒有北鬥,你們碰得到刀毛嗎?喝西北風去吧!剛才這一道上,人都快死了,你們就商量咋分這破刀,有你們這樣的嗎?我還告訴你們,這刀我就收了,怎麼著吧,有啥本事衝我來。我今天就和你們交個實底,這刀你們分不成。北鬥現在是醒了,人還沒好利索呢,萬一有個啥三長兩短,你們拿了錢跑了,北鬥下半輩子咋過?還當你們是親哥們兒呢,可到好,光想著錢不想著人。姓莊的,要不是我把刀給收起來了,你能立馬救人嗎?你說……別往別地方看,我就說你呢……你說話呀……”
“姑奶奶,我錯了,我真錯了……”莊洋臉都綠了。
繡鳳罵街的本事,那是家傳的。王嬸可稱得上是“同昌一霸”,繡鳳更是青出於藍,平常看起來文文靜靜的,這張嘴要是一張開,神仙都能罵跑了。
果然,被繡鳳劈頭蓋臉的一頓數落,無論是悶頭還是莊洋,全都把臉扭開了,連看都不敢看繡鳳一眼。
而單鳳眼和金雲鳳則有些呆呆的看著繡鳳,繡鳳的這項本領兩個人還是頭一次領教。這才知道,所謂同昌三鳳,沒有一個是白給的。
到是張北鬥躺在那裏心中一陣溫暖,這要不是繡鳳攔著,莊洋和悶頭說不定還真就可能把金刀給分了。估計著這兩小子要是有良心的話,到是能給自己留一份,但問題是自己昏迷不醒,這一份是多少,可就全憑他們兩個做主了。
關鍵時候,還得是自己的媳婦啊!張北鬥一臉激動的看著繡鳳。
“那刀不能分。要是切成片當金條賣了,就得賠死。”張北鬥終於說話了,雖然他的聲音不高,但聽在莊洋和悶頭的耳朵裏卻象是炸彈一樣。
“為啥?”莊洋第一個衝過來,“那刀切成碎金的話,少說值這個數吧?”莊洋伸出五根手指衝張北鬥晃了晃。
“要是不切,能再漲價十倍。”張北鬥笑道,“你們不搞這東西,你們不懂。知道啥叫文物嗎?知道啥叫曆史價值嗎?看過古畫嗎?你要把古畫撕成碎紙片賣,它還值錢嗎?”
莊洋自然不笨,他立刻就懂得了張北鬥的意思。這是元朝以前的東西,別說是金刀了,就算是元朝的一張紙留下來了,到現在也是古董,值大價錢的。金刀一旦要是毀成碎金,其自身的曆史意義就失去了,如同張北鬥說的,如果是完整的一把刀,身價再漲十倍隻怕都不止吧?
“可是……但是……”莊洋搓了搓手。
“不用可是但是的,”張北鬥瞅了瞅莊洋,“有種你小子一輩子別回東北來。反正我是在這不走了,啥時候想找我都隨便。該是你的,一分不少你的。”
“那不如……”莊洋眼睛一轉又有了主意。
“沒別的話。”張北鬥立刻打斷了莊洋的主意,“你別想把刀帶到關裏去賣。就你和金家大小姐兩個人,再帶把金刀,你就不怕睡覺的時候把腦袋給睡丟了?就算你自己不要命,金家大小姐你也不顧了?”
這一番話說得莊洋啞口無言。他得承認張北鬥說的是對的,他是計劃帶著金雲鳳與東北軍一同入關。但如果帶著這把金刀,在千軍萬馬之中,想藏是藏不住的。那東北軍是個啥德性,莊洋心知肚明。有金刀在身,早晚得有人摘了他的腦袋,搶走金刀。
“我……”悶頭走了過來。
“你也給我住嘴。”張北鬥一指悶頭,但眼睛卻是看向了單鳳眼,“趙當家的,不是我張北鬥看不起你們遊擊隊,但是你覺得把金刀放在西山安全嗎?我估麼著這一宿你們遊擊隊把同昌城都給翻了個底朝天吧?”
“那是。”單鳳眼得意的一笑,“整個軍火庫全讓我們給搬走了。佐佐木的腦袋是我單鳳眼親手砍下來的,咋樣?沒給遊擊隊丟臉吧?現在同昌城被我們給掃清了,羅胡子生擒了王滿魚,偽軍被我們打死了一半,鬼子則全部消滅。不過嘛,到是那個長穀川我們沒有找到,估計是跑了。”
佐佐木赤足都死了?張北鬥暗暗驚訝,這遊擊隊果然是一幫殺神轉世。不過驚訝歸驚訝,有些話卻不得不說:“趙當家的,這麼大的動靜,等錦州的鬼子兵一到,肯定西山那邊消停不了吧?”
“我們就怕他們不來。”單鳳眼一揚眉,“黨代表算準了鬼子兵要來報仇,我們早就給鬼子準備好了陣仗,往下還有幾場大仗要打不呢。不過不怕,我們現在槍炮充足,不打白不打!”
“對呀。”這回張北鬥看向了悶頭,“打起來了,你是守著刀,還是守著你的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