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在這個年代裏，能用得起電燈的人不多，在同昌這個小地方，用得起電燈的人就更加的屈指可數了。
此時在同昌博古軒的地下室內，卻亮著一盞小小的燈泡，不過燈泡雖小亮度卻並不差，這小小的地下室因為這小小的燈泡而毫發可見。
博古軒的掌櫃何如海，並不是同昌本地人，而是五六年前從關裏來的。到了這之後，開了這麼一間不大不小的古玩店，何如海約有四十多歲，為人和氣，尤其是一張大臉蛋子象個彌靳佛見誰誰笑。正所謂和氣生財，幾年下來，這何如海在同昌的名聲還是不錯的，尤其是這張笑臉，人送外號“何大腦袋”。
不過說是何大腦袋，常與他做生意的人卻都知道，這姓何的不僅不是冤大頭，還是個猴精猴精的家夥。
“嗬嗬，嗬嗬……”一把薄得透明的長刀正握在何大腦袋的手裏，此時何大腦袋都快把眼睛貼到刀上了，而且還拿著一把放大鏡，仿佛想從這刀裏找出什麼花來。
“嗬嗬，嗬嗬……”何大腦袋一直在笑，可僅從這聲音裏卻聽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意思，這種笑聲不是冷笑，不是奸笑，而是那種幹笑，所謂皮笑肉不笑。聽著這種笑聲，到是可以把“笑裏藏刀”、“笑麵虎”一類的詞盡數扔到何大腦袋的身上。
在暗室的角落裏還站著一個人，那人一直沒動，如果不加留意的話，甚至很容易讓人乎略了這個人的存在。比如現在何大腦袋正專心誌致的看著薄刀，就似乎已經把那個人給忘了。
大約有半個小時吧，或許更長時間，何大腦袋似乎總算是出了口氣，算是把這刀看得明白了一些。而那角落裏站的人，則非常有耐心的一直站著，不仔細聽的話，似乎連呼吸都停住了。
“開個價吧，老弟。”何大腦袋雖然對刀的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但任何人也休想從他這張大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來。
何大腦袋沒有回頭，因為回頭也沒有用。做生意的最講究個察言觀色，料敵先機，所謂商場如戰場。可似乎那個站在角落裏的人也很懂得這些，他每次來見何大腦袋的時候，都帶著一張麵具，一張奇怪的鬼臉麵具。
憑何大腦袋的眼力，這張鬼臉麵具也不簡單，應該值大價錢。不過對方沒有要賣的意思，何大腦袋更是管得住自己這張嘴，絕不給對方滿天要價的機會。
從何大腦袋到同昌開古玩店的第二年起，這個鬼麵人就來找他，並且經常出一些貨。時間不固定，貨色也不固定，同時何大腦袋能聽得出來，這個鬼麵人就連聲音都刻意的改變過。到現在已經五年了，何大腦袋仍然無法準確的斷定這個鬼麵人到底是誰。但能夠推測，他就是同昌本地人，因為他總是能很準確的找到何大腦袋，知道何大腦袋啥時候在店裏，啥時候不在店裏。
“一千。”那個人在何大腦袋這裏說話一向很簡練。
“嗬嗬。”何大腦袋又笑了，“一千嘛……”
鬼麵人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何大腦袋。
何大腦袋卻不緊不慢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大洋來，在燈泡下那大洋反著閃眼的光：“老弟，你知道現在大洋是個啥價嗎？”
鬼麵人仍然沒有說話，時間久了，鬼麵人也很了解何大腦袋的談話方式。這家夥麵似老實，但總是話藏玄機，要是跟著他的話頭走，三句兩句就把你繞進去。
“大洋可是個好東西。”何大腦袋把玩著手裏的大洋，“六年前我剛來同昌的時候，在關裏一塊大洋能換三十塊毛票，在同昌，一塊大洋能換二十二塊東北券。那時候張大帥還活著，這錢嘛，到也還算是個錢。”
看鬼麵人還是不說話，何大腦袋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如今關裏一塊大洋能換一百六十五塊毛票，在同昌，一塊大洋能換一百四十七塊，而且這還是上個月的行清。我估計到今天，這行情肯定又變了。不過不管咋變，大洋這玩意的行勢，隻看漲，不看降。”
何大腦袋輕輕的把薄刀放在燈下，燈光閃爍之中，那薄刀竟然隻能見到刀柄，連刀身都看不清楚了。這讓何大腦袋的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但又立刻恢複正常：“要說是十年前的話，這把刀的確值一千大洋。如果那個時候你老弟把刀擺在我眼前，我二話不說，別說一千了，一千二我都買。不過現在……嗬嗬，我可不是說這刀不值錢，而是大洋太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