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陸廠長,你現在知道怕了吧?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東北就是少帥的天下,誰也別想蹦達!”朱長發看到陸老爺子哭得傷心,越發的得意,“唉呀呀,這後悔的眼淚,是苦得還是鹹的?嘖嘖嘖,多得像鬆花江的水。”
陸廠長用衣袖擦掉眼淚,兩眼圓睜,怒視著朱長發,“我之流淚,非為我性命,而是為了我的理想。想當年,我拋家舍業,到海外求學,為的是什麼?響應孫總統的號召,實業救國而已。如今我壯誌未酬,性命卻要斷送在你這樣的小人手中!”
朱長發惱羞成怒,罵道:“什麼為國為民,實業救國?歸根揭底,不都是為了自己嗎?現如今,軍閥混戰,國家四分五裂,誰都想擴大自己的地盤。但又有誰有那資格代表中國?蔣介石嗎?他若能代表中國,也就不會有中原大戰了,更不會有多次圍剿共產黨。自我父親起,我家世代就吃著張家的飯,拿君俸祿忠君之事,少帥要我打誰,我就打誰,我才不管什麼黨國。張廠長你少拿什麼國家民族的大義,來唬弄我,以達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我不吃你這一套。”
陸機父子都不做聲了。朱長發就是一個死忠於少帥的人。和這樣的人,講國家民族,怕是幾百年也沒有用。
朱長發見陸家父子不做聲了,越發的覺得自己有理,以一種“悲天憫人”的口吻勸道:“俗說話,識實務者為俊傑,你們都是聰明人,怎麼幹糊塗事呢?國民政府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值得讓你們如此效忠?要效忠蔣介石,你們也找錯了地方了,這兒是少帥的天下……”
陸機站了起來,瞪著朱長發道:“與你這樣心中全無國家和民族概念的軍閥,我無話可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大丈夫死則死耳,你不是要槍斃我們嗎?來呀!衝這兒打!”陸機用手指點著自己的腦門。
“不錯,道不同,不相為謀!”陸廠長也站了起來,同樣怒視著朱長發。
所謂上陣父子兵,陸家父子抱著必死的決心,氣勢比起朱長發一人來說,要強太多了。朱長發被這二人一瞪,感覺好像被一股無形的氣浪推了一把似的,往後退了一步。嘴巴上下開合,想說一些爭場麵的話,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副張口結舌的樣子。過了數分鍾才醒悟過來,一跺腳道:“你們想找死,也休怪兄弟我無情。”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
陸家父子怒視著朱長發離開,父子同時轉過臉來,四目相對,相視而笑。笑了一陣,兩人又抱頭痛哭起來。
哭過一陣,陸機打開酒瓶,倒了一杯,雙手端起,送到父親麵前,道:“爹,來年清明,兒子怕是沒機會給您掃墓了,這一杯,就算是兒子提前給您掃墓吧。”
“兒啊——”陸廠長老淚縱橫。
朱長發氣衝衝的出了門,走了十幾步遠,忽然停了下來,回頭對看門的二名衛兵喝道:“你們二個精神點,不要叫裏麵的反骨仔跑了。他們要是跑了,我斃了你們!”
“是!”
朱長發麵向禁閉室,兩眼發光,仿佛是可以刺穿那厚厚的牆壁,看到陸家父子似的。罵道:“等你們死後,我倒要看看,國民政府會不會有人來給你們收屍!”
丟下這句狠話,朱長發感覺好多了,像是流氓找回了場子,臉上倍兒有光。然後,抬頭挺胸,大跨步的離開。
朱長發臉上有光的日子,並沒有過得太久,大約下午四五點鍾的時候,廠門口來了一隊日軍,二十多個人。廠衛隊的上尉隊副聞聲出來察看,被日軍用刺刀挑死。接著,日軍衝入工人宿舍,慘無人道地向手無寸鐵的工人們掃射。刀架子脖子上了,朱長發不得不反抗,但這些廠衛隊,既無訓練又無防備,人數雖多,卻不是日軍的對手,朱長發本人在混亂中罹難。(注1)
此時,衛華所率領的警察“裝甲”車隊,已然到來。看到有鬼子,數挺輕機槍,毫不客氣的甩出“死亡之鞭”。
鬼子正無所顧忌的在廠內屠殺,不想後麵忽然衝來要命的殺神,子彈密集得讓他們窒息。一轉眼,就死了十多個。剩下的七八個,躲進了廠房。警察們紛紛跳下車,將廠房圍得水泄不通。
衛華扶著車門走了出來,打量著戰場。
剩下的鬼子雖不多,但他們依靠著堅固的廠房,再加上精準的槍法,以及一挺輕機槍的火力,一時間,這數百警察,卻奈何不了這幾個鬼子。而外麵的這些警察,戰鬥了一整天,也沒有了先前的那股銳勁,再者現在是百倍於敵,不再是先前的拚命了。心頭鼓起那股勁散了。隻是吆喝,沒人冒著生命危險,衝進廠房。
一些懂點軍事常識的警官看了,暗暗著急,這個時候,沈陽城裏到處都是鬼子,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有大批的鬼子支援過來了。假如那時,還沒有解決這幾個鬼子,就會變成“肚中開花”了。警察部隊,既要防外,又要防內,會很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