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四章 沒齒之恨
“原來是這樣。”
刺鷲戰戰兢兢地從紮巴手裏端起馬刀,好像第一次看到一樣,重新審視,反複打量著,神情敬重無比。
噶梅也想摸一下刀,卻被刺鷲推開了,女人不能摸男人的刀,這是草原上的規矩。
“兒子,這就是咱家這把馬刀的秘密,它跟了我很多年,一直沒給我丟臉,我也沒給它丟臉,往後你拿好它,記住我們的仇恨。”
“阿爸,我記住了!你說,東洋鬼子還在北京城裏嗎?”
“聽說早就撤走了。”
“啊?那我們的仇豈不是不能報了?”
“哼!當年我就見過那些東洋人,他們各個眼神如狼,貪婪如豺,我看他們不搶光中國人的金銀是不會罷休的。我有種預感,這些狗東西還會再回來。”
“阿叔,你多慮了吧。”
“多慮?但願吧!”
紮巴說完就咳嗽了幾下,伸出枯瘦的手臂摸索著找到了噶梅的肩膀,然後順著肩撫摸著噶梅的發髻,眼神裏充滿了溫柔。
“噶梅啊,你這個苦命的孩子,阿叔真的舍不得離開你。可是沒辦法啊,天不予人壽。萬一東洋鬼子打到咱們湖邊來,你倆可怎麼辦?”
“阿叔,放心吧,你的病會好起來的。”
“阿爸,放心吧,不是還有我在嗎?”
噶梅擁在紮巴懷裏,熱淚順著臉頰流下。
“好了,好了,不哭。乖孩子,你看我這張嘴,亂叨叨啥呢。我隻是擔心,聽說最近中原一直都不太平,這中原不太平了,可能就要改朝換代了,古來如此。”
“阿叔,瞧你說的。這兒離中原隔著十萬八千裏呢,遠著呐。”
“內地不安生,這西海的水也就跟著不安生,到處鬼響,上一次西太後逃亡西邊的時候,這西海的水就亂響過,結果大清國就亡了。我看這次八成也得出點大事。”
紮巴最近迷迷糊糊中總是聽到湖裏有異響,他堅信這不是個好兆頭。
“哪有那麼嚴重?他改他的朝,我們過我們的日子。”
刺鷲安慰阿爸。
“放你的屁,要是外族人占了草場,還有你牧馬的地方嗎?你沒見過圍場子幹仗的事兒嗎?這是一樣的道理!國家是我們的大家,大家裏出了事兒,小家裏還能太平嗎?”
“見過、見過為了爭場子幹仗的事兒!我懂您說的道理了。”
刺鷲趕緊唯唯諾諾地應付。
“那你說說,你懂啥道理了?”
“就是……大河有水小河滿,小河無水大河幹。”
這兩句話其實是刺鷲從次成老頭的嘴裏聽來的,他至今都不太明白是啥意思。
“這話聽著順耳!”
紮巴鬆了一口氣,他不想兒子重蹈自己的覆轍,總是顧著自己。
“阿叔,他就那麼一說,你還上心了?”
“兒子,以後把刀拿好,走到哪帶到哪,聽見沒有?”
“聽見了。”
“記住,咱們不要時時亮刀,可也不能沒有防備。這點一定要記住!當年阿爸在雍和宮裏就是吃了沒防備的虧,如果當初我有一把刀在手,絕對能手刃幾個歹人!唉,還說什麼呢,現在想想就心疼啊,當年洋鬼子搶了咱們多少寶貝?用大車拉了幾百車都沒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