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了!”她大大方方的遞了過去。
朱信之笑著接了過去,看了一眼,卷起來放在書桌上,見她一手一臉都是墨,不由好笑:“你過來。”
裴謝堂緊走幾步上前。
他掏出手絹,走到門口沾了些水,便用手絹給裴謝堂細細的擦拭臉龐:“看來做這麼一幅畫,就用掉了你所有的力氣和精神了。看你這臉,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在墨池裏滾了一遭出來呢。花眼貓,你羞不羞?”
裴謝堂仰著頭看他:“是挺費神的。我畫的可是你,不專心怎麼畫得好我家鳳秋的萬千風姿!”
“沒看出是我。”朱信之的心口砰砰跳,她揚起的小臉比她紙上的桃花還豔麗,他下意識的勾起了唇。
裴謝堂見他表情如此篤定,不由有些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沒畫好,她扭身想去拿那幅畫:“你再仔細看看,真的是你。”
“好了,洗手。”他卻拽著她往水桶邊走去。
扯著裴謝堂的手在水桶中涮洗,等那白玉一樣的指頭露出原型,朱信之才鬆了口氣,又拉著她出了清風居:“你去換件衣衫,然後,下午的時間都歸你了。”
“我衣衫怎麼了……”裴謝堂不解的低頭,看一眼烏糟糟一團團黑的衣衫,頓時哀嚎了一嗓子,扭頭就喊:“秋水,秋水,快點救命!”
秋水沒來,落霞卻捧著一身衣衫笑吟吟的過來:“已給小姐準備好了,小姐快去換吧。”
她輕輕一推,將裴謝堂推到了一旁的客院一池春水。
裴謝堂大聲的誇獎她:“還是落霞最細心,對我最好!不像有些人,給他畫了好看的畫,到頭來都舍不得用點心誇我,還在那兒說不像他,氣死我了!真是氣死我了!”
落霞被她逗得咯咯笑,一回頭,便瞧見朱信之冷著臉正看著自己,嚇得一個噤聲,趕緊福了福身,先走一步。
裴謝堂換過了衣服,正在扣領口的扣子時,才猛地反應過來方才朱信之說的什麼。一下午都歸她?
這一次,她抿唇笑了起來。
進去時氣惱,出來時已笑靨如花,自發的纏上了朱信之的手:“王爺,宮裏的差事都辦完了,是不是該辦我的差事了?”
“說吧,想要怎樣!”朱信之看似無奈的笑容後,卻是自己都不曾發覺的寵溺。
裴謝堂嘿嘿笑著捂住他的眼睛:“王爺,既然一下午你都歸我,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你可不準違拗。來來來,我們逍遙快活去咯!王爺,不是我謝成陰吹牛,要問吃喝玩樂的本事,這京城裏沒人能比我更在行。你跟著我,一定能快活似神仙,什麼煩惱都忘記!”
這話說得!
難不成,是要讓自己做一回紈絝子弟?
朱信之悶聲笑。
但裴謝堂還真是一點都不帶撒謊的。
裴家拿她當男孩子養,自小就沒怎麼管她,她要打架也好,要瘋玩也好,在裴擁俊看來都是寶貝女兒獨有的天性,不需要拘著。還說如此這樣才好,玩得多了,眼界自然就高,將來要明忠奸辨善惡才不會容易被蒙蔽。認識了高行止之後,這人更是個人精,出身江湖,又是商戶,從來不怕花錢,那銀子流水一樣的溜出去,玩的都是高端玩意。
從三流窯子到一等教坊,從大街小巷到皇宮內院,但凡是兩人感興趣的,都統統去見識了一遍。
荒唐!
真是荒唐!
從前謝遺江一見到裴謝堂和高行止裹在一塊兒,便總是將這一句話掛在嘴邊,這也不是沒理由的。兩人玩的有些東西,是真的荒謬到令人驚駭。
就比如眼下。
裴謝堂將朱信之的眼睛蒙住,一路帶著他從淮安王府出發,撿著好玩的說唱,七拐八拐的,便進了城東一座樓子。朱信之聞著撲鼻香粉味道,聽到耳邊絲竹悅耳,似乎還有姑娘在跟裴謝堂打招呼,十分熟稔:
“三小姐又來了?”
“今兒還是跟從前一樣,找魚子和瀾子作陪嗎?”
裴謝堂帶笑的話語輕快的回應:“要的要的,還是那個房間。”
朱信之的臉猛地一沉。
不用裴謝堂開口,他已經知道這裏大概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了。真是膽子大,剛回來就帶著他來逛窯子,敢情他在馬車上的那一番訓斥都是白說的?
裴謝堂見他著惱,急忙按住他的手,柔聲哄勸,卻帶著幾分調侃挑釁的意思在裏頭:“王爺不是一下午都歸我了嗎?要是食言,可就不是君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