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4-5（2）
當他腳剛一落地，一條大黑狗悄無聲息地竄了出來，蹦起有一人高的樣子衝著德成的麵部一口就咬了下來。德成反應快，忙用胳膊一擋，那狗吭哧一口就咬上，好在棉衣還沒脫，這一口沒有咬實在，但饒是如此，德成也覺得右臂如同被燒紅的鐵鉗子夾住了一般。他忙伏下身把那大黑狗按在了地上，不顧那狗四隻爪子把身上的衣服刨得稀爛，用左膝蓋狠狠地頂住那狗的腹部，左手大拇指摸著狗的喉嚨就掐了下去，那狗一下就鬆了嘴。
就在這時聽廂房裏有人大喝一聲：
“什麼人？”
緊接著啪地一槍打了過來，子彈從德成耳邊尖嘯著飛過，撞在後麵在牆壁上。德成嚇得頭皮發炸，趕緊掰著大黑狗的腦袋爬在了地上。
這時牆頭上猴子的槍也響了起來，屋裏的火力被吸引了過去，德成抽出腰間的短刀紮進了狗的脖子，得出空一個翻滾翻到了牆角的陰影裏，。
“快上來，快點！”牆上的猴子急促地喊道。
德成一縱竄上了牆頭，好在有在學校時單雙杠的底子，他以腹部在牆頭上一頂，身子就滾下了牆頭。回頭再看猴子也下了牆頭，拉起猴子剛要跑就覺得不對，猴子軟搭搭地癱在了地上，仔細一看猴子雙眉間有一個黑洞洞的彈孔，已經沒了氣。
這時劉家的大門嘩啦啦地打開了，幾個便衣衝了出來，還大聲喊著抓賊、抓賊。
德成隻好摘了猴子的匣槍，又將自己的匣槍抽了出來雙手擎著，貓腰狂奔。
子彈在身邊呼嘯飛過，那劃破空氣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有的打在旁邊的牆壁上，飛濺起來的碎屑打得臉上身上生疼，但德成根本顧不得這些，隻是貓著腰左一拐右一晃地狂奔。跑著跑著，德成覺得自己左肩上似乎被人重擊了一掌，他順勢往前一溜翻滾爬在了地上，將雙手的匣槍都撥到連發的位置，對著追兵嘩嘩嘩地將子彈潑了出去。那群追兵忙翻滾著躲避，趁著這個功夫，德成又幾個翻滾翻進了一條小巷子裏，剛進了小巷，子彈便如瓢潑般擊打在巷口的牆壁上。
德成抹了把臉上的汗水，提起兩支空槍，三拐兩轉地脫離了戰場。幾個追兵見小巷子裏麵黑漆漆的，也不敢再往裏追，朝著黑影裏打了好一陣子槍才了事。
德成一邊跑著，一邊嗚嗚地大哭，像是野狼的悲鳴在曠野中回蕩。他心裏痛，撕心裂肺的痛，那發自內心的痛已不能遏止地噴發出來，淚水染濕了臉、打濕了他的胸襟，其實他也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血水了。他的傷並不重，一顆子彈擦著左肩頭犁出一道血槽，右臂被狗咬了淺淺的幾個血洞，都是皮外傷養幾天就能好，可他心裏的痛卻讓他痛不欲生，親如兄長的和尚負了重傷，朝夕相處的猴子也死了，他恨不得去和那幫便衣隊拚命，幹脆拚死了倒也痛快，但一想自己死了倒沒啥，可就連報個信的人都沒有了。
望著滿是血和淚的德成，區隊長出奇的平靜，叫來衛生員，默默地看著他給德成纏上了傷口，又默默地聽完德成的敘述，把煙杆裏的煙灰磕了磕，
“德成啊，活著比死難是吧？可這就是我們的責任，你要是個男子漢就不能逃避這個責任。我知道你見和尚受了重傷心裏急，想為和尚報仇，可你想過沒有，咱們是共產黨領導的八路軍，是部隊，不是土匪。像劉錫九這種漢奸該不該殺？我說該殺，但我們是為民族複仇、為國家除害，我們不能為了報私仇去殺人，那不真成了綠林好漢了？你要是想快意恩仇，那你得先脫了這身軍裝，所以這事打根上起就不對。此其一”
“人命關天，你不請示不報告就要取人性命，如果殺錯了怎麼辦？你有辦法讓人重新活過來？退一步說，組織上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如果你們兩個都犧牲了，那組織還是不知道這個漢奸到底是誰，豈不還蒙在鼓裏？還要花時間花精力甚至生命去搞清楚這件事。這是組織原則問題，此其二。”
“第三，你們辦事毛手毛腳的不精細，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彌耳俯伏。你們大大咧咧的，怎麼沒偵查到他院子裏有狗有保鏢？《孫子兵法》你學過，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你們最多是知已不知彼，能有多少勝算？最多五成吧？五成把握的仗能不能打，我說能打，可分什麼時候打，那就是不得不打的時候才打。本來有充裕的時間把這五成搞成八成，而你們卻莽撞地把這一仗打成了敗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