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4-5（3）
鴻發打了個唉聲，
“我真盼著區中隊明天就打進姚安集，把這些個鬼子漢奸都殺光，要不老百姓簡直沒法活了。咱這姚安集是個礦區，鬼子需要煤炭，得指著姚安集的百姓給他挖煤呢，以前也就沒怎麼禍害。可從去年開始，鬼子盤剝就越來越重，不僅把煤炭一車一車的往外運，還把周圍搶來的糧食一車一車的往外運，說是支持大東亞聖戰、太平洋聖戰什麼的。漸漸的，咱這糧食就不夠吃了，又後來每戶按人口定量賣糧。到最後，就沒正經糧食吃了，配發的都是混合麵。”
“什麼是混合麵？”
“說它是麵粉可也不是麵粉，裏麵主要是糠粃、皮殼之類，混上點雜糧，要麼是發了黴的糧食，或者是喂牲口的高粱、黑豆、紅薯幹之類的東西，越到後來裏麵的糧食越少，連牲口都不吃。而且就這還不好買，每戶按定量供應，每天半夜就得起來排隊，要是排不上號，你今天就得挨餓。”
“這玩意兒吃進去能騙騙肚子，可出來就不容易了，根本就是一團木頭渣子，肚子裏又沒油水，拉不出屎來呀。我爹就是這樣，每天一蹲就是半個鍾頭，到後來拉出的都是血，沒多長時間人就瘦成了一把骨頭，年紀大了實在頂不住，上個月去世了。你們鄰居家小二子也是這麼死的，姚安集因為這死的人老了去了，哪天都得往城外拉四五個。”
德成咬著牙，“狗日的日本鬼子，真不把咱中國人當人看。你替我在鄭大叔靈前燒柱香吧。”
鴻發點點頭。
“還有那些漢奸，幫著鬼子們搜刮，連門上的門環、鐐銱、家裏的鐵鍋鐵鏟都收了去支援鬼子的聖戰了。有的家裏人不讓他們拿，就把人往死裏打。這些事都是宋玉林帶著人幹的，對了你還不知道吧？邱殿魁死後，宋玉林當了便衣隊長，這小子比邱殿魁還壞。街口賣布的徐有義你認識吧？就因為他媳婦長得漂亮，被宋玉林這小子惦記上了，幾次三番的不能得手，就找了個茬把徐有義抓進了大牢，沒幾天就給弄死了，他的媳婦連布店全都歸了宋玉林，大家恨得牙根直癢癢，恨不得宰了這個狗日的。說實話，我真想離開姚安集，像你們一樣真刀真槍的跟鬼子幹，拚死了也痛快，比在這裏受氣強，要不你向區隊長給我申請幾顆手榴彈，我把他們那個便衣隊給炸了。”鴻發道。
德成的眼睛裏冒著火，咬牙切齒的說：“這便衣隊咱饒不了他們，這次到小劉莊撲我們三人有他們，打死猴子哥還有他們，這咱們都記著，總有一天讓他們還。鬼子也沒幾天蹦頭了，炸便衣隊的事先擱一擱，我請示一下。區隊長說過，你不要輕易暴露，你的工作很重要，你和我哥一樣，在我心裏都是英雄。”
二人沉默了一會，鴻發問道：“德勝哥現在怎麼樣？”
“隻知道他的工作由軍區敵工部安排，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反正還是幹老本行，你也知道，他那個工作跟你一樣，了解的人越少越好。”
“你爺爺、嫂子和兩個侄兒侄女也還好吧？你不用告訴我他們在哪。”
德成眼圈一紅，“一年前我爺爺趕著個騾車來看我，還給我送了點錢，回去的路上受了風寒，年紀大了沒挺過來，已經去世了。當時我們哥倆都不在身邊，臨走的時候留下話，讓我們哥倆不要回去奔喪，要我們多殺幾個鬼子。”
鴻發歎了口氣，“多好的老人啊，爺爺是個硬骨頭。真想見見大嫂，還有那兩個小家夥。噢，現在已經是小夥子和大姑娘了吧？”
“都十二三歲了。總能見到他們的，我們提著腦袋跟日本人幹，不就是為了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