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蘇酒、金玉觴、銅足樽、白玉盤,食如畫、酒若醴,輕扇落飛花,長袖滿扶闌。當裴南秧踏入大寧皇後居住的重華殿西院時,入眼的便是這樣一幅景致。
由於皇後有心想趁自己的壽宴湊成幾段金玉良緣,便特意讓宮人在景色怡人的重華殿西院布置了坐席,讓前來參加壽宴的小輩們在此處休息賞玩,而有誥命在身的夫人們則被安排去後殿陪著皇後和妃子們閑聊家常。
此時,離壽宴開席尚有一段時辰,西院中已經到了不少名門貴胄家的小姐和公子,他們正圍坐在一起,傳著飛花雅令,遠遠看去,郎才女貌,顧盼傳情,美不勝收。而裴南秧平日裏淨和元祥在外麵瞎玩,除了不得不出席的宴會外,幾乎從未參加過京中貴女們極為風雅的小聚,因此認識的名門閨秀可謂是屈指可數。而飛花令這種盡顯才情的遊戲,更非她所愛,於是她遠離人群,悄悄走到席末的一張案幾前坐下,專心致誌地吃起桌上的瓜果來。
片刻之後,正當裴南秧不亦樂乎地吃著盤中的荔枝時,一個影子突然遮在了她的茶果之上。她抬起頭,隻見一個穿著淡青色留仙裙的女子正站在她的案幾前,隻見這少女麵如凝脂,淡掃娥眉,星眼如波,直如雨打碧荷,霧薄孤山,透著說不出的靈動飄逸,著實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見裴南秧看向自己,少女粲然一笑,指了指裴南秧旁邊的坐席,開口問道:“姐姐,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裴南秧慌忙將口中的荔枝咽了下去,右手一揮,剛想說句“隨便坐”,但突然想起裴若承一再叮囑自己要謹言慎行的話來,急忙收回手,溫溫和和地朝著青衣美人含笑說道:“自然可以,妹妹盡管坐。”
青衣少女看著裴南秧的舉動,不知為何噗嗤一笑,待她在裴南秧身邊落座後,她轉過頭,眨巴著眼睛,頗為狡黠地對著裴南秧低聲說道:“蘇公子,你還記得我嗎?”
裴南秧聞言一愣,轉過頭,無比認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來。
少女見她一臉疑惑的樣子,輕輕一笑,說道:“三個月前的望江閣中,多虧了蘇公子和元小侯爺出手相救,不然我可就要倒大黴了。”
裴南秧聞言眉梢一挑,她突然想起來三個月前,她和元祥曾去望江樓用膳,正巧碰上幾個宿衛軍的將士醉了酒,在樓中調戲姑娘取樂。由於宿衛軍中多世家子弟,周圍沒人敢上前喝止,隻有一位小公子挺身而出,對著他們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宿衛軍的人氣不過,衝上前就要給這個小公子一頓教訓。
然而這時候,英勇神武的元小侯爺突然飛身而起,將這幾名宿衛軍胖揍了一頓,其中有一名就是兵部尚書孫原的兒子。說來也是可笑,那位孫公子見元祥向他們衝來,便急急往樓下跑去,一個不小心在樓梯上摔了一跤,磕了個頭破血流,不省人事。雖然宿衛軍有錯在先,可這孫公子是家中獨子,寶貝得緊,孫尚書氣得跳腳,跑到天成帝麵前,聲淚俱下地彈劾元祥,加上右相韓昭在一旁煽風點火,天成帝被煩得不行,隻好把武定侯爺元朔叫了去,嗬斥了一番,讓他自行處理此事。武定侯爺一聽勃然大怒,回府就把元祥痛打了五十大板,並請求天成帝免掉他纊騎營統領職位,這才有了後來幾個皇子間的一番明爭暗鬥。嚴格來說,那位小公子正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
裴南秧依稀記得那個小公子來向元祥和她道謝時,曾說過自己的名字。她側頭想了想,看著眼前的少女,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是……吳銘兄弟?”
少女含笑點頭,笑嘻嘻地說道:“不過,我的真名嘛,叫做吳錦汐。”
裴南秧頓時呆愣在原地,陳掖三大美人之一的吳錦汐?馬上要和元祥定親的吳大小姐?不是吧……
“你不會是……”裴南秧感覺自己有些淩亂,她咽了咽口水,艱難地說道:“從那次之後就看上了元祥,所以你爹才會提出要元祥娶你那般匪夷所思的條件吧。”
吳錦汐聞言俏臉微紅,不過她很快便麵色如常,落落大方地說道:“那次之後,我一有空就會去望江樓,希望能與你們再次相遇,可是卻一直無緣得見。後來孫尚書公子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我這才知道那日救我的人便是元小侯爺。於是我求父親去聖上那為元小侯爺說話,可父親不願意應允。我沒有辦法,隻好說我對元小侯爺一見傾心,若是他有事,我便終身不嫁。父親雖然還是沒有按我的意思去求情,但這次元小侯爺自己找上門來,父親便想了這麼個昏招,跑到侯府定下了親事。”
裴南秧聽完了這個另人歎為觀止的故事,竭力控製住自己一言難盡的表情,小聲問道:“所以,你是真的願意嫁給元祥嗎?”
吳錦汐麵頰又是一紅,她目光一閃,斟酌了片刻,抬眸對裴南秧說道:“元小侯爺家門顯赫,為人仗義,這門親事是我高攀了。”
裴南秧聞言差點都要給吳錦汐鼓掌了,這句話說的,真的是滴水不漏,既回答了她的問題,又沒有讓自己有半分難堪,吳大小姐真的是個妙人啊,怎麼就想不開看上了元祥這個混世魔王呢。不過話說回來,元祥這五十大板真沒白挨,竟然換來了這麼一個聰慧美麗的娘子,真的是一點都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