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3
金河大橋畔 濱水飯店
18:20
砰!
隨著又一聲槍響,陳墨下意識的壓低了頭,順勢將那支隻射了兩彈的零三式狙擊步槍丟到了一旁,他能感覺到子彈從頭前鐵皮箱子的邊兒上飛過去時,高速摩擦空氣所產生的熱量,他在心裏默默的數著,一、二、三…這已經是對方向他的藏身之處射出的第五槍了。
起初陳墨以為,身後的這個來襲者必是膽怯,否則,怎麼會隔著一座空調外架的設備箱子開槍呢?這家夥若是真夠膽色的話,就該靠得更近一些,甚至,可以縱身躍到鐵皮箱子上麵來,那樣的話…陳墨立時感覺頭皮有一點發麻。
此前,身後的這位來襲者連續射出了兩槍,它們都是奔著他手上的零三式狙擊步槍來的,顯然那是為了掩護大橋上麵正在進行交易的二個人中的一個,陳墨知道,被保護的那個人當然不是荊軒,因為他僥幸看到了荊軒決死一搏時的情景,那一幕,令他刻骨銘心永生難忘。他發誓,如果今世再遇見那個殺害荊軒的人,定將手刃凶徒,絕不生擒!
陳墨的怒火源於自己的失誤,他射出的兩槍都沒能擊中藤田,所以,才使得荊軒不幸被藤田一劍穿胸。陳墨咬牙切齒的痛恨,其中有一半是針對藤田的,而另一半則是對著身後的來襲者的,他的失誤百本百都要歸罪於這個人。但陳墨並不敢小覷這個人,他從來人的謹慎做法上猜出,這個人多半會是個女人。她成功的幹擾了陳墨的狙殺和掩護任務,所以,陳墨將她視作是一個難以對付的敵人。
開始的時候,陳墨果斷的做出了射殺藤田的決定,他的食指已經壓向了扳機,為了避免槍身搖晃,食指的壓力是緩慢而均勻的施加上去的,所以,槍膛內的擊錘在擺脫控製之前還有很短的一小段時間,那是需要用微秒單位來計量的,而身後的這位偷襲者就是搶在這短短的一瞬之前,搶先開槍的。
陳墨射擊前沒有任何預兆,甚至連槍口都沒有動一下,除非心有靈犀,否則就是那人通靈,再不就是她的運氣好,否則她怎麼可能拿捏的那麼好!但陳墨不那麼認為,他知道來人是個高手,或許她力量速度不及自己,但心智絕對在自己之上,他斷定,那個人一定是猜透了自己的想法,因此她才贏得輕鬆,所以,陳墨不得不潛心以對,心理上不敢有絲毫輕慢。
對手橫射過來的第一槍擦著了點兒邊兒,子彈在他的槍管上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雖然受到了幹擾,但陳墨還是穩穩的控製住了槍,並且把子彈準準的射了出去,隻是他擊發的時間略微晚了一點點,大約隻有四分之一秒的遲滯,但就是這一點點的誤差,救了藤田的命。
五點五六毫米子彈打在了藤田身邊的鋼鐵橋梁上,濺起的火星從瞄準鏡裏能看得清清楚楚。陳墨略微輕移槍口迅速的修正了誤差,跟著便搶在對手射出第二槍之前再次叩響了扳機。
砰!子彈出膛時的槍聲幾乎是和槍管爆裂時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陳墨看見自己手中的這支零三式狙擊步槍的槍管上炸開了一朵花,那是被一顆橫向飛來的子彈擊中所致。但是,這並沒有妨礙他在此前便將第二粒五點五六毫米子彈射了出去,彈丸打在了藤田體側的鋼纜上,這一次沒有火花出現,子彈在柔性的鋼纜上彈了一下,倏地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顧不得可能再次遭到更直接的偷襲,陳墨倔強的握緊了槍,執拗的透過瞄準鏡盯緊了大橋,他要親眼見證荊軒是不是做出了有悖於中國人良知的行徑,此刻,這一點比他自己的安危更重要。
瞄準鏡的取景範圍雖然小,卻剛好聚焦在了荊軒的身上,陳墨看到了藤田手上的利刃發出刺眼的寒光,它沒入荊軒胸膛時的隨意,拔出來時的囂張,陳墨感覺自己的心在流血。他看見荊軒彎著腰踉蹌了幾步,隨即痛苦的倒在了地上,他看到藤田氣急敗壞的丟掉了手裏的掌上電腦,一路狂奔著朝著河的南岸跑去。
莫名的,陳墨焦灼的心中一下子變得坦然了,他好像輕輕放下了一塊托舉了很久的重石,如釋重負一般。仿佛是悲愴斬斷了柔腸,激昂蕩滌了惆悵,荊軒的義無反顧以及藤田的垂死絕望。似乎這一切都是他所期望的一樣。
曾經,陳墨的心情很複雜,當他看見荊軒將一隻閃亮的微型光碟遞到藤田手上的時候,他一度將槍口對準了荊軒,那時候,他希望自己手中握著的隻是一隻普通的望遠鏡,而不是一支高精度的狙擊步槍,那樣,他就隻是一幕醜陋畫麵的觀看者,而不是散場之後的垃圾清理員了。至於劇情好壞,他可以轉臉就忘,不必再時常掛在心上。然而,他不是個旁觀者,他是執掌生殺大權的執法者。
其實,從他在頂樓上伏下身,架好了狙擊步槍的時候,便有一種期冀藏在心底,他有些愧疚,那想法甚至連對自己都不便坦白的說起。他寧願看到荊軒因為力量不濟而壯烈的死去,也不願他淪為叛徒而被自己親手擊斃。那是他承受不起的負重,現在,他終於可以放鬆了。然而,與此同時,另一個重負又壓上了心頭,但這一次是他當仁不讓的使命。抓住那個凶徒,給教授報仇!他在心裏狠狠的說。
零三式狙擊步槍爆膛的時候震得陳墨的虎口和肩頭一陣發麻,這讓他強壓在心底的憤怒彌漫的更為強烈,他用力的彎曲雙臂握緊了拳頭,同時把頭深埋在了肘彎裏。心裏默念著,沉住氣,你一定要沉住氣!
血液被阻塞在了小臂之上肘彎之內,隔著柔軟的羊皮夾克,他都能覺察出自己手臂上精紮凸起的血管在嘣嘣跳動,那是複仇的戰鼓在聲聲作響。陳墨在盡力克製著自己孤注一擲的想法,他那原始的破壞欲望,在衝破理智的約束之前,還像是一匹守規矩的戰馬。哦!來日方長,不必計較這一時的短長。與其複仇心切,不如先擒下這眼前的敵人。想必,這也算得上是個送上門的禮物吧!
陳墨想著,猛的伸展開緊握著的雙手,他感覺血已貫通到了指尖,根筋脈絡也已變得伸縮自如,掌心手指重新恢複了準頭,而心頭的潮湧也被他強製的收攏住了。想想已跟舒展終止了通話,陳墨順手從耳朵上扯下了耳麥,他便像是一根扯斷了絲線的銀針,變得鋒利、刁鑽、自如、危險。這時的陳墨像是從大夢之中初醒過來一樣,他的臉上現出的是日出時分,那種噴薄向上的激昂,而在心裏壓下的卻是暗夜初降之時,那種甚囂塵上的野性。陳墨在殘酷當中學會了忍耐,仇恨也讓他變得更加的堅忍。他要陷敵於萬劫不複,還要在棺材上麵再加封一根杵。
默默的他回過手,從腰間抽出了那支沉睡得太久的“風暴”,掌心摩挲著流線型的槍柄,感受著上麵阻尼顆粒那麻酥酥的感覺,就像攥著自己高中時心愛的球棒。但是,生冷的槍筒和薄銳的槍機卻在提醒他,強敵就在你的麵前,撣撣你槍上的灰塵,去挫挫他們的銳氣吧!
時間並不算長,僅短短的一瞬而已,但射向自己的槍聲已經響過了第九響,陳墨知道反擊的時候到了。他估摸著對方的彈夾已經退出,而新的彈夾才剛剛插入,後退的機簧還來不及彈回,距離再次推彈上膛還有大約零點七八秒鍾的時間。陳墨暗自叫了聲:好啦!我來了!
隨即,他躬身貓腰跪起在地,借機伸出上臂,手上的“風暴”緊貼著鐵皮箱子探出頭去,耳輪中就聽見一陣連珠炮般的聲響,噠噠噠!跟著便是一陣疾風暴雨。
雖然受到角度的限製,“風暴”刮不到鐵皮箱子的背麵去,但他手上爆起的彈雨還是覆蓋了大半個樓頂。其實,陳墨的這一招也不過是聲東擊西而已,為的是給自己的進攻製造些時機。
槍聲響過,子彈已掃去了半匣,陳墨收了“風暴”,順勢起身,像隻壓縮的彈簧一樣彈起。隻見他左臂單手上揚,反手扣住了鐵皮箱子的頂沿兒,跟著,一個倒掛垂楊柳,小腹聚力雙腿上提,團起身來輕輕的往上一翻,人便輕鬆的躍上了箱頂。
他的動作雖然輕盈,但還是在鐵皮箱上弄出了不大不小的動靜,就在他立腳未穩的時候,就聽見砰砰兩聲槍響,劃空而過的子彈擦著他的耳邊兒飛了過去。陳墨絲毫也不猶豫,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甩起“風暴”便回敬了二槍。
隨著當當兩聲,他順著子彈來時的方向望去,就見一個女人,豐胸蠻腰、曲膝翹臀,蹲踞在樓頂天台的入口處。她雙手持槍朝自己射擊的時候,已將半個身子藏在了門裏,陳墨剛剛打出的那兩槍雖然給那扇門上又添了兩個彈孔,卻實實的傷害不到那人。
媽的!射爆了我的狙擊步槍,貽害荊軒、放走殺手的正是此人!他猛然記起了不久前,在運風大酒店裏出手救出藤田的那個黑衣忍者來,莫非,那家夥就是她?想那忍者身材瘦小,動作靈活柔軟,很像是個女人呐!嗨!既然來了那就留下吧!也好一起算一算你和你的上一輩人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