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1
金河大橋
18:30
在栗原被迫退回到濱水飯店樓頂的天台入口之前,她看到了令她終生難忘的畫麵,藤田被一件恐怖的武器立斬在了橋頭之上,那情景幾乎擊垮了她的戰鬥意誌,令她忍不住想到要逃走。
這是她從來也不曾有過的可恥想法,她為此而感到羞愧難當,如果不是後有追兵的話,她一定會躲到一個沒人的角落裏痛哭一場。雖然,藤田一直都是栗原的追求和仰慕者,但栗原還從來也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原來自己也同樣的離不開他。
此刻的栗原才真正表現得像一個女人,哀傷、孤獨、虛弱、無助,甚至是絕望。她不知道,在藤田立斃橋頭之前的幾分鍾裏,他最想見到的人正是栗原,甚至,藤田就是死在了去尋找栗原的路上。
忍者從來也不奔跑,隻會疾走,當他走動的時候,雙臂不動,上身不搖,隻依靠雙腳交替的移動,仿佛是在滑行一樣。無論快慢,步幅不變,隻是調整步調的頻率,如同漂移的鬼影一般,但速度卻一點也不比跑動來得慢。藤田就是以這樣的方式穿越了急速的車流,來到了大橋的西側,並且一直向著南岸奔去。
霞光映目的景象雖然已經渙散,但他的意念之中還在殘留著“落葉”穿胸時的柔軟,好似一頭紮進了宜人的秋水當中,膚滑流線冷水撲麵,卻絲毫也沒有當初那單刀直入的快感。他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感官麻痹了,還是精神變得麻木了,總之,鮮血已經難以使他感到興奮。
疾馳的車流和粗大的吊索編織成了一張移動的網,一根根僵硬的斜拉筋恍若是往生梯,鎖定天堂。豎網遮擋了西斜的陽光,截斷了今生阻隔了過往,大橋的兩側因此變成了兩個世界,一陰一陽。交錯的車輛穿插爭搶,幻作了出入地獄的流水線,慌張匆忙。時空艙穿越了死亡之河,從思春的早塌到夜晚的夢鄉,引領著一段注定不歸的路途,難計短長。
乍一進入灰暗的環境,藤田的熱血冷了許多。雖說手上沒沾一滴血,但鋒利的“落葉”傳遞的一冷一熱,仍讓他生動的覺察到了生命的炙熱與死亡的陰冷。藤田感覺自己正在沉沉的睡去,即使他腳不停歇的一路狂奔,但眼前飛舞的仍舊是剛剛發生的那一幕。
“交出消敏血清,這磁盤就歸你!”
荊軒搶先說出了自己的條件,好像在這場交易當中被要挾的不是他本人,而是藤田。
“血清在這兒,你瞧!不過,要先驗過磁盤才會交給你。”
藤田麵無表情的看著荊軒,他的語氣強硬,給人的感覺是他不準備再說第二遍。
“那…好吧!你拿去好啦!”
荊軒雖然表現得強勢,卻也顯得心急,他稍稍猶豫之後,便不再堅持。就見他前行幾步來到藤田的近前,伸手交出磁盤,此時兩人之間僅相隔一米,身形重疊,荊軒的背影遮擋住了陳墨的視線,所以,他看不見荊軒當時的臉色究竟有多難看。
如果說藤田大意,那不公平,“新貴十一屠”的縝密絕不是用仔細來衡量的,隻是此刻,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裏。占據他大腦的仍舊是栗原,撇不開的心結還是栗原,她此刻…在哪裏?
微型磁盤插入光驅,屏幕上顯示出“航母絕密資料”的標題,接著彈出一個對話框來。藤田頭也不抬,冷冷的問道:
“密碼?”
“血清!”
荊軒不假思索的回答差一點就惹翻了藤田,他撩起眼皮狠狠的說道:
“哦,荊先生,難道,你不懂規矩嗎?我是買方,血清是籌碼,要先驗過貨才能決定買賣是否成交,你現在就想跟我索要籌碼,未免也太性急了吧!”
荊軒顯然不是道中之人,他給藤田的一席話說得啞口無言,於是,他點頭說道:
“好吧。那就按你的規矩辦吧!”
荊軒側身探出手臂,他單手飛速的在藤田的掌上電腦觸摸屏上敲出一長串的密碼,很快,屏幕上便現出了資料目錄和演示畫麵,藤田眼盯著屏幕,按捺不住心頭的狂喜,隨口說道:
“好啦!你回去,等我的電話吧!”
藤田說這話的時候旁若無物,眼睛一刻不離的緊盯著電腦屏幕,但那副嘴臉已經不再是刻意裝出來的傲慢,顯露出的卻是他天生的無賴本性,醜陋至極。就好像一個欠了錢的賭徒,反倒厚著臉皮對著債主擺譜一樣,令人惡心。
“你不講信用!”
憤怒漲紅了荊軒的臉,不是因為上當受騙,而是因為救女心切。他以一介書生的道德準則投入到一場由騙子主導的交易當中去,無論你有多高的智商,也難逃人財盡損的境地。這是因為交易的雙方處在不對等道德基準之上,好比秤的準星不正,還能個公平的交易嗎?
“你很無聊啊!荊先生,我沒有保證說你交出了這份資料就能得到血清,或許你還有更多的東西能夠拿出來交換的,你女兒的生命可不便宜啊!”
失望掠過了荊軒的眼,那一刻他才意識到這世界上竟然還有如此醜惡的人。
“是沒那麼便宜!”
仿佛是自言自語,荊軒呆立在那裏,眼前是莫妮卡的麵容。
“好好想想吧!荊先生,我保留繼續合作的承諾,你還有很多機會,你女兒一時半會兒的也死不了,多受點罪而已。嗬嗬!”
藤田的笑是發自內心的,他的眼前是“老爹”那陰險的表情,他真想貼近“老爹”的耳邊輕聲告訴他,“真想看一看你輸了以後的臉,醜陋的家夥!”
藤田太想品嚐勝利的滋味了,自從他在這座大橋上射出開局的第一槍以來,就鮮有勝果,他的作用充其量隻是個攪局的小醜,難動大局。所以,也就難怪“老爹”看不起了。
但是,沒等“老爹”的醜臉從他的眼前消失,笑容便僵持在了藤田的臉上。托在他手掌上的電腦屏幕忽然高亮度的閃了一下,之後便陷入了黑屏,三十秒鍾的演示結束了,荊軒設計的攻擊軟件摧毀了電腦硬盤,磁盤以及電腦中的一切信息都消失於一旦。
“噢!你這個混蛋!”
藤田惱怒的摔掉那個精巧的電腦,完成了使命的微型磁盤從光驅中甩了出來,它在夕陽西沉之前發出了最耀眼的一閃。
瞄準鏡中跳動的閃光令陳墨的心一下子變得冰冷,汗水在槍機和食指之間塗上了一層潤滑劑。但這一次的閃光並非來自微型磁盤,而是發自那柄出鞘的東瀛短刃“落葉”。藏在藤田袖口內的“落葉”從出鞘到還鞘不超過五秒鍾,卻在荊軒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傷口,劍刃很鋒利,它透過了胸骨刺穿了心髒。立時,鮮血噴湧了出來,映紅了夕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