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2
“七星”企業株式會社射擊俱樂部
18:40
子彈在穿窗而過之前,被彈頭撕裂的空氣已然形成了一股看不見的氣浪,它們被高速穿行的子彈壓迫著,一波一波的傳來,好似多米諾骨牌一樣依次倒下,早於聲音抵達了人們的耳畔,這對於思想上已有準備的人來說無疑就是警報。
最先采取行動的自然是有“絆不倒”之稱的嶽礪,他早在坐下之前就已經把大半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窗子的外麵,所以,當那粒彈丸從數百米開外衝出槍膛的時候,他便敏銳的捕捉到了子彈周圍灼燒著的空氣團,這個時候僅比射手開槍的時間晚了那麼一點點。
他讓自己的身體瞬間下挫,頭皮以上到窗台的距離被空出了大約足有五公分。與此同時,他提前就已經放置在沙發右側的那隻腳也迅速的采取了行動,他用腳尖勾住了滕賢的左腳腕,在自己身體下坐的同時帶動著滕賢一齊滑動,於是,由麥平安苦心積慮所做的一番設計,經他這麼一弄,即刻毀於一旦,化解為有驚無險的鬧劇了。但是,嶽礪並不知道,其實,最險的還得說是這場戲的設計者自己,麥平安!因為那粒子彈原本就是奔這他來的。
當麥平安意識到危險來臨的時候,那粒彈丸已經到了窗子的跟前。鼓動而來的風聲牽動了他的耳毫,不留情麵的告訴他,那枚由他下令發射的子彈此刻正奔著他的頭部射來。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唬得麥平安魂飛魄散,他下意識的手一抖丟了那隻鍍金的打火機,銜在他嘴角上的那支剛剛點燃的香煙也隨著一起墜落,而這時的麥平安更是眼一閉腿一軟人便癱倒在了地上。也多虧了他的膽子小,如若不然,就算是他的身手好體兒健,也快不過這枚以超音速飛行的子彈,若是給那玩意兒撩上一下,這位剛剛才坐上局長位子的貪官鐵定就得玩兒完。
這是一枚經過了特殊處理後的帕拉貝姆彈,彈頭處給手工銼刀磨得極薄,它在鑽進人體內的時候,會被瞬間阻尼產生的熱量撕破外表,張了口的子彈即刻便能分解成無數個金屬顆粒,它們會像一窩耗子那樣在肌體內到處亂竄,傷口會因此被放大到極限。想想看,如果被它擊中了頭部的話,那還會不會留下一張完整的臉?
因為知道這間包房內必然開著窗,因為知道這一槍的路徑無遮無擋,所以這枚“薄皮大餡兒”的彈丸才會來得如此囂張,皆因為,它原本就不打算給麥平安留下一點逃脫的奢望,所以,當它擦著麥平安的頭皮兒飛過以後,在貫入牆壁的時候才會發出那麼大的聲響,而它留下彈痕也極度的誇張,好似大張著的狗嘴一樣狂妄,足有一拳頭大小的彈洞赫然顯現在了牆壁上,就像是碰巧震塌了老鼠洞一樣。
這一切的禍根都源自於那隻金光閃閃的打火機,由它發出的紅外影像不僅給射手下達了開槍的命令,同時也提供了射擊的方向,它的火舌一起便招來了死神閻王,遠處樓房上的殺手就像潛伏在暗夜裏梟鳥,苦苦等候了半宿,這一刻終於盼來了天亮,他毫不猶豫的瞄準了那煙頭的方向射出了第一槍。
這與事先約好的方案完全不一樣,它很好的詮釋了中國的那句老話,臉皮一張人心兩樣,在麥平安看來,這無異於從背後打了自己一黑槍,他咬碎了鋼牙恨恨的想,事先怎麼就沒看出一點跡象來呢?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來個先下手為強!不過,這樣也好,冥冥之中也算是給自己幫了一個忙啊!這剛好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也不枉這半個多鍾頭來的忍辱負重和唇舌較量。現在,“弟兄”意外的反水,恰巧暗合了自己剛才的那一番所說所講,如果此刻再一槍端了那個家夥,給他來個死無對證,那豈不比磨破嘴皮子還要強?
想到這兒,麥平安顧不得的驚魂未定,更不等心神平穩下來,就見他一抹身,貓著腰就奔了裏間的臥房,等到嶽礪提槍跟進,借著門框朝裏觀望的時候,麥平安已然從窗簾後麵取出了他的那支狙擊步槍,架在了窗口上瞄向了遠處的那幢樓房。嶽礪緊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他滿腹疑惑的盯著那家夥的背影,心說:這個麥平安他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兒呢?
半個小時之前,麥平安賣了個關子,他用一套軟手段將滕賢誘到了窗前的沙發上,接著他又用一個驚天的“發現”誆騙嶽礪也來到了窗前。於是,他一邊假借著彙報情況,一邊將自己藏在了窗簾的後麵,精心設計的布局由此就算是全都到位了。
“首長,這件事啊有一點蹊蹺,您聽我慢慢跟您說。”
麥平安一邊做著前期鋪墊,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盒軟包的中華煙,他慢吞吞的做著動作,盡量讓這一切看上去都很自然。嘴上卻是一刻也敢停,因為要吸引對方的注意力,全憑著他有聲有色講出的故事了。
“我到這家俱樂部裏來呢,可不是為了消遣,你知道葉局的歲數大了,這具體工作呢,嗬嗬!都得我來抓,麵對著一千多萬人口的大城市,我哪有時間總跑這種地方呢?可我為什麼來呢?全是因為有一個人,是他把我吸引到這兒來的。”
話說到這裏,麥平安停了停,他把那盒軟中華在手上磕了磕,開口處立時露出兩隻製作精良的煙嘴來,麥平安把煙往滕賢的麵前遞了遞,滕賢擺了擺手拒絕了,他又把煙往嶽礪的跟前讓了讓,嶽礪搖了搖頭謝絕了,麥平安於是收回了煙盒,他剛想舉起手來往自己的嘴邊送,就聽滕賢用嚴肅的口吻催促道:
“別婆婆媽媽的,快講!”
麥平安隻得停下手來,香煙扣在手上並沒有往回收,他的臉上現出謙恭的笑容,隨意的瞟了對麵的嶽礪一眼,趕忙接著說道:
“這個人的背景不凡,曾經是名職業的射擊運動員,據說技術水平很不一般,但是,因為一段服用禁藥的醜聞纏身,所以,他的職業生涯也就早早的斷送了。”
“你說的這個人就是這家俱樂部的技術總監吧,他叫薩沙.馬維夫,對嗎?”
滕賢聽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生硬的打斷了麥平安的碎嘴叨念,直截了當的說穿了謎底,這讓麥平安設計好的故事沒辦法再繼續下去,於是,他隻好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瞪大眼睛看著縢賢問道:
“怎麼?您…知道這個人?哦喲!還是首長的城府深呐,我這還沾沾自喜呢!沒想到,嗬嗬!早在您的運籌帷幄之中啦!”
麥平安說著恭維的話,趁機又把煙盒舉了起來,他把露出頭來的那支煙嘴兒叼在了嘴上,跟手就掏出了打火機來。就在他準備扣動打火機的時候,嶽礪卻突然攔下了他,那理由讓他無法拒絕。
“別在這兒吸煙,滕總最煩別人當著他的麵噴雲吐霧的,你還是趁早說正事吧!”
嶽礪的話讓麥平安的心裏一怔,潛意識裏告訴他,對麵的這個特級警探已經對自己吸煙的舉動產生了懷疑,如果不加小心的話,自己的苦心設計怕是很難如願的,於是他厚著臉皮嘿嘿一笑,說道:
“是啊!是啊!我這個老煙民…嘿嘿!就是討厭。”
萬般無奈之下,麥平安隻好取下了叼在嘴角上的香煙,但是煙卷和打火機卻仍舊拿在他的手裏,沒有往回收的意思,他在想,看起來,還是要抖落點料出來才行啊!隻有先轉移了對方的注意力,隨後才好下手啊!
其實,在麥平安的計劃裏是有二步棋需要走的,第一步是要借“弟兄”的手除去滕嶽二人,然後,他再利用藏在臥室內的狙擊步槍射殺薩沙.馬維夫,這樣一來他不但除去了滕嶽這兩個心腹大患,同時也去除了“弟兄”這塊早晚都會發作的心病。這是通過他這樣一個辦案老手才能設計出來的方案,既合情合理又合乎邏輯,周全的簡直是無懈可擊。
麥平安的計劃的確高明,因為事後的案情報告將會表明,滕賢嶽礪是在前來調查薩沙.馬維夫的時候殉職的,而關鍵時刻是麥平安挺身而出力挽狂瀾的,他利用自己練習使用的狙擊步槍擊斃了殺手,他會因此而獲得晉升和獎勵的。不僅如此,“弟兄”死了,後患沒了,一次肮髒的滅口行動被他巧妙的轉換成了立功的機會,一切疑點都被他一並抹除幹淨了。
麥平安很為自己在瞬間產生的靈感感到得意,他甚至連慶功晚宴上的答謝詞都想好了。但是,他卻忽略了一點,騰賢和嶽礪都是不吸煙的,那麼,他啟動獵殺行動的信號該怎樣發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