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平頭夜探(1)(1 / 3)

22.4.1

日本 佐世保軍港 “拉森”號導彈驅逐艦

19:30

從熱氣騰騰的餐廳裏出來,沿著甲板走出去很遠,仍舊能夠聞到自己身上的那股躥鼻的咖喱味兒。“平頭”賀海搞不明白,西方人為何會如此偏重這種味道,就好像是雞屎合上尿,再摻雜一些狐臭之列的味道。咦…靠!賀海忍不住在心裏頭罵了一句,什麼玩意兒!便努力不再去想跟吃有關的東西了,他很怕自己一時忍不住,會嘔在這整潔一新的甲板上。

有大半天的時間賀海都在自己的艙內麵壁參禪,這個淨土真宗教的忠實信徒總是這樣,每當心有煩悶的時候,他就會采用這樣的一種方式來自行化解,就好像是一種心理療法一樣。他在沉思之中向佛祖袒露心扉,將一切難解的心結加入到告慰中來,聆聽佛的勸誡和指點,慢慢的在膜拜之中消弭,但是,這一次的心靈交流非比以往,他在冥冥之中聽到了某種召喚。

賀海今天感覺很煩躁,意念總是在不安分的跳動,像是有條勾魂蟲隔著窗子在向他招手一樣,賀海的意念很難把定,這是從來也沒有過的現象。起初,他把這看作是自己靈魂即將升華的前兆,但很快他便意識到,那應該是在禱告之後才會有的心靈感召,如果是出現在參禪之前,那就隻能被解釋為六根不淨導致的心浮氣躁。

是什麼讓自己如此的神不守舍呢?賀海眼觀鼻鼻觀口口問心的問自己,對了,是因為兄長賀江。自從在奈良禪寺的古塔之上被人偷襲之後,“平頭”賀海與兄長“盲人”賀江便聚而複散了,雖然有一個電話號碼連通著彼此,但兄弟二人都明白,他們今生是很難再見麵了。

剛想到這裏,一種不祥之感便在心頭湧起。賀海知道,是自己無意之中打擾了兄長的清淨,才將賀江這幾年來都一直隱藏得很好的蹤跡暴露在了殺手的眼前,這等於是引狼入室,甚至,或許還會引火燒身。

賀海站在“拉森”號導彈驅逐艦的甲板上,朝著不遠處的“小鷹”號航母望去,心中暗暗生出一種悔意來。他想,自己幹嘛非要跑到奈良的古寺中去尋找兄長呢?早知道會有殺手暗中追隨,還真不如當時就留在這裏,遠遠的看著自己的華裔兄弟林瑞從太平洋艦隊司令哈裏斯中將手中接過勳章來得愜意呢!

一想起林瑞,另一種不快便又在賀海的心中悄然產生了。說老實話,賀海承認自己有一些嫉妒瑞,但是還遠沒有達到恨的地步。畢竟,瑞所獲得的榮譽是代表著一班眾人的,這裏包括了幾乎所有軍隊中的少數人種,為此,賀海還曾一度替瑞感到自豪過。但是,當他在“小鷹”號的托馬斯.海爾艦長麵前,從那個名叫阿曆克斯的上士口中得知,瑞曾經去過強森少校的住艙的時候,那種自豪感便立時變得蕩然無存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誤吞了一隻蒼蠅那樣感到惡心。

其實,賀海對有關瑞竊取航母技術數據,和他擅自動用大型通訊設備的指控並不十分在意,即使那些罪名成立也無非是他的政治立場或者價值取向上麵出現了分歧,那並不關乎人品和道德,這些在賀海看來是至關重要的問題。但恰恰是在這一點上,讓賀海的信念遭受了打擊。

在賀海看來,強森少校這樣的蛆蟲在軍隊當中可謂是鳳毛麟角,可像瑞這樣的一塊無瑕美玉怎麼就偏偏跟他攪在了一起呢?是世風日下的墮落已經浸淫到了人們的骨子裏了嗎?還是信仰的危機導致了精神上的空虛,這才招致了醜惡的侵襲呢?賀海認為這二者都不是導致瑞成為階下囚的直接原因,他的結論是:瑞的前世罪孽需要耗用他的今生才能消業。

帶著這樣的想法,賀海一回到“拉森”號導彈驅逐艦,便將自己關進了住艙裏,他在靜坐之中對佛祖說,自己已經極度厭煩了這個世界,而對往生極樂的願望則變得更加強烈,他想知道,自己補償前世罪孽的磨難之路還有多長?來世的光明降臨之際距離今天還有多遠?賀海已經等不及了,但他卻沒能從佛祖那裏得到明確的昭示來,冥冥之中他覺得,或許,這便是一種再明確不過的答案了吧!

賀海的精神寄托隻有這一種,就像所有的虔誠信徒一樣,賀海堅信自己的今世是在替前世欠下的罪孽還債,是在為來世修行。所以,對往生極樂的期待讓他把今生的一切都看得非常的淡薄。就好像他的人生起點原本就是從負數開始的,他今生所追求的目標便是將這一切歸零,而他所期待的來生才是他的真正開始。所以,他的厭世情結隨著年齡的增長已經變得愈演愈烈了,到了今日,他甚至感到活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忽然想起正被幽禁在底艙之中瑞,他是不是也在為自己的前世罪孽而懺悔呢?賀海忽然覺得好笑,因為瑞的禁閉是被迫的,而他自己這半天來的“囚禁”卻是自找的。同樣是關在狹小的船艙內,起因雖然不同,但是結果呢?哦!他會不會已經幡然醒悟,會不會有話想要對自己說呢?

賀海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中佛光普照,他想,連兄長賀江那樣的罪人都能主動走入寺院,剃發修行,可見佛法的感召力是何等的強大啊!所以,佛意慈悲,當然也不會丟下瑞所在的那一小方角落,既然佛法無邊普渡眾生,何不如自己替天行道呢?或許,也能夠感召瑞的那顆罪孽深重的心靈,救他於苦海無邊,引導他回頭是岸呢?這樣一來,不僅可以挽救一個人的心靈,同時,也是在為自己的來世增添一份功德啊!想到這裏,賀海覺得佛旨明確,佛意清楚。這個虔誠信徒的心理癲癇症便由此進入了發病期。

“嗨!賀海,你一個人站在舷邊幹嗎?你不是失戀了吧!可千萬別想不開喔!哈…”

突然一個沙啞的嗓音在賀海的身後炸響,像是誰失手打碎了碟子碗之類的瓷器發出的聲響一樣。賀海突然意識到自己正失神的站在船舷邊上,那個樣子在旁人眼裏一定是很反常,也難怪會被誤解為想要尋死自盡呢!於是,他立時紅了臉,像是遭人偷窺了一樣,渾身不自在起來。不過,好在夜色初降,甲板上的燈光也不是很亮,否則,他一定會感到極為難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