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2
日本 長崎 佐世保 “春雪酒吧”
03:40
這是間通宵營業的酒吧,因此它的門是虛掩著的,但賀海卻並不知情,所以,當他用膝蓋撞門的時候,使出的力度自然就稍顯大了一些。門扇在他的撞擊之下猛地朝兩側打開,不知是碰倒了哪隻胡亂擺放著的桌椅板凳,它們擠碰翻倒時發出了一陣乒乒乓乓的亂響,隨即便驚起了一陣女人的尖叫聲,接下來是杯盞落地的聲音,再加上慌忙躲避的腳步,稀裏嘩啦的響作了一團。
但是,酒吧的前廊裏很快就安靜下來了,四下裏變得空無一人,就像是已經停盤歇業很久了似的。此刻,街麵上的槍聲也已經停了,逐漸圍攏上來的黑影都各自找好了隱蔽物,影影綽綽中就見長槍短銃單發自動,各式各樣的武器支楞八叉的探出掩體,它們齊刷刷的對準了街角上的這間酒吧,眼看著一場群狼圍獵式的凶狠進攻即刻就要打響了。
賀江在極度的詫異之中看著賀海走進酒吧,這種心情是在一係列的意外之下產生的,讓他一下子覺得,哦!賀海已經長大了,而自己的確已經OUT了。可是,就在幾分鍾之前,他還在扮演著一個大哥的角色,不自覺的站出來,想替兄弟頂梁拔闖出氣擋橫。
不錯,當一輛越野車冒著街邊的彈雨迎麵朝他駛來的時候,借著槍火的閃光,賀江一眼便透過車窗認出了開車的人,他確定那正是約好了要在春雪酒吧裏見麵的兄弟賀海,於是,他毫不猶豫的出手相助了,因為他已經習慣了,既然有大哥在,那就絕不能讓自己的兄弟受到傷害。
但是,當他看著賀海從車裏背出一個衰弱的海軍軍官的時候,賀江便一下子陷入了震驚、惶恐和不解當中了。他在心裏連續的猜測著:是綁架?是仇殺?或者是…他不斷的做出推測,然後再推翻,但他最終得出的結論卻是:解救。賀江緊張的思忖道:他果真是遇到了麻煩,看來,剛剛的這場槍戰還不單單是衝著朱峰來的,可是,賀海怎麼會被牽扯進這場跟黑幫的火拚中呢?哦,這一次看來,可真的是凶多吉少啦!
一想到這些,賀江的心裏就變得沉甸甸的,他不願意讓賀海身陷險境,更不想看到他身遭不測。於是,賀江暗自叮囑自己,不管是因為什麼,賀海絕不會做錯事情,因為他的腦力遠在自己之上,因此,無論如何也要讓賀海平安的逃出去。於是,賀江一邊往雙槍裏麵壓著子彈,一邊觀察著黑漆漆的街麵,防止有人突然跳出來冷不丁的再放上一槍,傷了賀海。直等到一行人都已經從身旁走過,他才最後一個踏進了酒吧。
在這四個人當中一個衰迷一個帶傷,隻有賀氏兄弟倒還無恙,所以這兄弟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了兩頭,而夾在當中的正是一瘸一拐的朱峰,這雖不是有意的安排,卻也是道中的規矩,算是約定俗成。朱峰的心裏敞亮,他知道隻要自己不造次,賀江是不會對自己怎麼樣的,否則,他又何必冒險出手救了自己呢?但是,此刻朱峰的心裏卻又多了一重疑團,他不明白那個背在賀海背上的年輕軍官又是何許人?莫非,這兄弟二人背著自己惹出了什麼大事?要是牽扯上自己…那可是得不償失呀!想到這裏,朱峰的肝兒禁不住的微微一顫,止不住的提醒道:今天落單,又是有傷在身,還是小心行事吧!
賀江回身把前門關好,這時,四個人已在酒吧的前廊站定了,可奇怪的是竟不見有人出來招乎客人,這間尚未打烊的酒吧裏冷冷清清,顯然對這班不速之客的到來並不歡迎。在這四人當中,賀江沉穩不喜大聲喧嘩,而朱峰懷揣疑慮不願多話,瑞的狀態仍處在低迷,所以,就隻有輪到賀海出麵張羅了。
“勞駕,有人沒有哇?”
賀海很紳士的問了一句,但是不見有人出來應答,賀海緊接著又問了一聲,可過了片刻,仍不見有人走出來,這時,惹惱了一旁的朱峰,他忍不住性起,他飛起一腳兜翻了一張桌子,接著高聲大叫道:
“裝什麼蒜?怎麼還不出來見客!再不出來,一把火點了這個衰地兒!”
朱峰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木屐聲響,踢踏踢踏的從裏間屋裏傳來,緊接著移門往邊上一拉,黑乎乎的裏間門口上就現出了一個香豔曼妙的身段來。眾人的眼神立時就被吸引了過去,這一看不要緊,四個男人的目光禁不住的被粘在了那裏。
一件豔麗的和服,選用紫紅色打底,再使粉紅色修邊,上綴多彩的錦繡。腰身上收放玲瓏,領袖間舒展雍容,無聲的流露出風情萬種。進得門來略一打量,自然而然你的視線就會被它捆綁,更無需仔細端詳,不由自主你的雙眼就會無暇旁顧鎖定了目光。無疑,它應當是這間酒吧裏最搶眼的裝潢,可若是和挑起這件衣裳的人兒相比,它就真的隻能算是一種陪襯與包裝了。
入江雪香肩半露酥胸半敞,俏模俏樣的斜倚在裏外跨間的移門框上,立時吸引了在場這四個男人的目光。就見她把一條秀腿探出衣叉外,顯露出雪白的側膀,頓時又令這四個男人的視線來回的一通奔忙。一時間,汗腺分泌加劇,空氣變得稀薄;這一刻,屋內靜得有一些可怕,氣氛變得有一點緊張。而導致這種氛圍形成的原因卻有多種多樣。其中,既有朱峰惹禍的張皇,也有賀海誅殺佩奇的緊張,更有賀江抵押性命的狂狼,還有瑞那小心翼翼的提防。但最主要的不外乎就是以下這兩樣:其一,危險加劇,它來自屋外越聚越多的黑幫,其二,蠱惑難擋,它源於春雪酒吧的這位老板娘。
久在男人圈中闖蕩的入江早已看慣了江湖恩仇與恃勇逞強,所以當這四個持槍的男人在黎明時分闖進酒吧的時候,她馬上就明白了剛剛街麵上響起密集槍聲的原因,於是她在心裏說道:這又是一幫拿命換酒喝的混帳!別慌,先穩住他們,別讓這夥人隨意胡來才好。
於是,她安撫住了驚慌失措的陪酒女們,獨自一人出現在了酒吧的前廊,她想,必須先用媚字訣讓他們安靜下來,否則,情緒狂躁的男人最容易爆發衝動,一旦他們發作,無論是傷人還是傷物,那都是自己的損失,唯一的出路,還是設法打發他們盡快離開的好。於是,欲露還遮的入江雪出現在了四個狂躁的男人麵前,一下子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剛要迸發的狂躁馬上就被平複了。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先前見過入江一麵的朱峰,他瘸楞著一條腿走前幾步,然後手扶著桌沿兒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大大咧咧的招呼道:
“老板娘,先給我們來杯帶勁兒的吧,我們一時半會兒的還走不了呢。”
說著話,他回過頭來招呼賀氏兄弟:“來吧!坐下來喝一杯,頭一輪我請啦!”
賀江聞聽扭過頭去,麵朝門外走了兩步,他一偏腿就坐上了靠近門口的一張低矮的酒桌,手上緊抓兩支散彈槍,槍管橫擔在了大腿上,一雙盲目深陷在眼窩裏,目光流睛的盯著窗外。最先進來的賀海則把瑞小心的安頓在了一張椅子上,又仔細的擺放好他的手臂,小心把他的頭仰靠在背後的牆壁上。
“我隻要一杯咖啡,如果你這裏…有的話。”
賀海平和的對老板娘說,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朱峰的好意,因為他對這個害苦了大哥的家夥沒什麼好感,所以,有關朱峰的一切他都會嚴辭拒絕,更何況眼下又是這麼緊張的時刻,他更是要加倍小心隨處提防,賀海心想:既然今天有兄弟在,那就決不能讓大哥再度受害了。
賀海心裏想著,下意識的瞟了賀江的背影一眼,然後,他在賀江的背後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沙漠之鷹”就插在腰後觸手可及的地方,這樣,他就很自然的防範好了賀江的後方。其實,兄弟二人在見麵之時隻是對了一下眼神,並沒有多說一句話,全隻因礙著二個外人在場的緣故,但是他們的心裏都很清楚,在采取下一步行動之前,他們必須坐下裏好好的談一談。
“請給我一杯…燒酒。”
一個沙啞的聲音從瑞的口中發出,這個頹靡之中的年輕人提出了如此過分的要求,不免讓在場的三男一女都感到詫異,除了賀海之外,其餘三人都以為這個帽簷低壓的年輕軍官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了,但聽他這麼一說才發覺,原來這個年輕人的神態的確有些反常。
“兄弟,你怎麼帶著個大兵來趟渾水,這家夥已經喝得不少了,看看,他連站都站不了啦!怎麼,他還想喝呀?”
朱峰忍不住插嘴說道,他攔酒的真正目的是想引誘賀海說出原委,但賀海沒接他的話茬,竟自對老板娘說道:
“給他杯水吧!他這會兒…不太好過。”
“不,不要水,我要…燒酒,隻要燒酒,請…給我…一大杯!”
瑞顯的得很執拗,這與他一路上表現出的隨和與幽默相去甚遠,賀海很奇怪,但他不便當著朱峰和老板娘說更多,於是,他走到瑞的身旁俯下身來,低聲的說道:
“別胡來,我需要你保持清醒,否則,我沒辦法帶你離開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