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清婉綾的心神晃了晃。
她俯瞰腳下兩軍交鋒,滿城盔甲,血流成河,心道這無數生命又何嚐不是皇族權利博弈的棋子?
“滑頭滑腦!”
耳邊傳來君子言低沉一笑,清婉綾轉頭,驀然對上那雙不染塵世繁華,孤高淡漠的眼,不知是不是累暈了頭,竟脫口道:“不如……你帶我走吧!”
聲音輕飄飄宛若雲煙,君子言在這雲煙裏怔了怔,難得露出一個吃驚的表情,也不過一閃即逝。
果然……這對他來說是個唐突的請求。
清婉綾想自己一定是厭倦透了這座皇城,不然怎麼會對一個萍水相逢之人說那種話?
她砸吧砸吧幹澀的唇,掩飾尷尬道:“哎呀!我開玩笑呢,你別當真啊!”
“玩笑?”君子言挑眉看她一眼,“我沒當玩笑。”
額……
這回輪到清婉綾吃驚了。
君子言白衣勝雪,仙氣飄飄,說的話似乎也帶著仙氣,“我本來便打算帶你走。”
清婉綾心尖“咯噔”一下。
他漫不經心掠她一眼,淡淡道:“你是本堂主的病人,若是因為旁的原因死了,豈不侮辱我的名聲?”
就這?
解釋清楚怕我誤會?
有了前車之鑒,清婉綾倒不敢往自己臉上貼金,她很清楚自己作為“實驗品”對君大堂主有幾斤幾兩,是萬萬不想再在男人的手裏栽一次。
“那祝願堂主能早日把我的病治好,這樣您就不用帶著我這個拖油瓶,皆大歡喜。”清婉綾笑顏如花,小臉被凍得紅彤彤,有幾分可愛。
他兩從一見麵起就互相不對付,病早日治好,各自逍遙,還能多活幾年。
“早日脫離本堂主,可喜?”君子言聽罷眼眸低垂。
高台上突然起了風,陰慘慘吹得清婉綾不由裹了裹身上的鬥篷,“咋啦?你不高興?”
“呼呼!”
風差點掀了郭平的頭蓋骨,深知自家堂主的郭平蹲下避災:這擺明了不高興啊!
“啊!”
此時大殿內忽然傳來一聲太子的尖叫,隻聽他喝道:“來人啊!快來人啊!給本太子將這反賊拿下!”
清婉綾看一眼下麵幾乎全軍覆沒的太子一黨,不再閑聊,跑去大門外湊熱鬧。
華麗的殿堂內,依舊暖融融,頭剛湊過去,一股熱氣撲麵而來,還有一股淡香,以及一股血腥味……
隻見太子癱坐在椅子上,右手血流不止,劍落在三米之外,一看就是打輸了。而那些剛才被君子言下藥的人,躺了一地,一個活口不留。
嘖嘖,好毒!
如果剛才君子言沒有捂住她的口鼻,恐怕她現在也是這群屍體裏的其中一具。
清婉綾想想覺得背脊發麻,慶幸自己是君子言的病人,否則依他的性子,她斷然活不到現在。
想罷她又回頭看一眼沒有過來湊熱鬧的君子言,他站在石欄前,俯瞰皇城,夜色重重落在他白皙的臉上,竟莫名有一種君臨天下的感覺。
嘶~
伴君如伴虎,她決定改變主意,不要他帶她走了?
清婉綾打個冷戰,這廂殿內太子叫半天沒人答應,估摸是猜到自己大勢已去,眼底逐漸露出幾分怯意,“湛行風!我可是嫡長子,是你的兄長,是父皇欽定的太子!你殺我,是違背人倫綱常的逆天大罪,你以為我死了你便能登上皇位嗎?你做夢!你會受到彈劾、天譴……”
“你還有臉提父皇?”湛行風提劍指向太子,粘膩的血紅在森森白刃尤為刺眼,順著劍尖一滴一滴滑落,砸在太子的臉上,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在這戰爭剛結束的靜謐黑夜,清晰到令人毛骨悚然。
鮮血在太子臉上濺成一朵一朵詭異的小花,他玉葉金柯,自小不知多少人對他搖頭擺尾、奴顏婢膝,何曾屈人膝下受過這樣的侮辱?
他想罵,可那一腔怒火、不甘和高傲在湛行風冷厲如刀的視線中隻能壓在胸腔,“若非你逼我,我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你不顧手足之情,弑父謀位之時就應該料到會有今天。”湛行風眼底的黑濃重得化不開,透著一種令人恐懼的壓迫感,“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所有的錯並非是我一個人的錯!”太子突然激動起來,“從兒時起,父皇就愛拿我與你比較,我武不如你,文也不如你,漸漸長大以後,不止是父皇,就我知曉的便有不少大臣暗地裏說我不如你,更甚者說我德不配位!”
太子越說表情越恨,“他們隻看到我不如你,可誰又看到我在人後付出的努力?一幫溜須拍馬的鬣狗罷了!也配對我品頭論足!”
“而你,我縱使再不如你,我也是嫡長子,是父皇欽定的太子!是你的兄長!你又有什麼資格與我爭?!”他不甘的盯著湛行風,眼底的恨漸漸變為悲憤,“眾人不是誇你德配天地、忠肝義膽嗎?來啊!我今天就要撕開你偽善的臉,讓樂國的百姓好好看看,他們最敬重的八王爺不過是一個殺兄篡位的禽獸!”
說罷他閉上眼,笑得近乎變態癲狂。
哎!都是一個爹生的,何必互相比來比去,自相殘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