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三人來到善光院。
善光院外聚集的人很多,足足有數百名前來參禮的信眾,大部分都擁擠在門口附近,將七八名僧人堵在院內裏,群情激奮的聲討咒罵,好像殺人的淨土真宗僧人才是受害者,而死了同伴的真言宗的和尚卻十惡不赦。
見到與想象中,僧兵大開殺戒的慘烈場麵完全不同,三人不約而同長出了一口氣。
隻要沒鬧到屍橫遍野,這事就還有辦法處理。
之前莊所在見過三名貸伴眾也在此處,此時正在一旁看著熱鬧。
見到莊所眾人,趕忙過來見禮,高師盛奇怪地問道:“三位不是去買酒肉了嗎?莫非正好路過此處嗎?”
“小人等是專門過來寺町場買酒的,沒想到碰上這麼一檔子事情!”回話的還是那名年紀最大的貨郎。
町場是指市集、街市等意思,善光院的寺町就是這附近幾個鄉的村人買賣商貨的地方,不少貨郎也在這裏支了個攤位。
“人多擁擠,小人替莊頭開道。”
說罷,幫著北莊萬次郎分開眾人,嘴裏還一邊高聲喊道:“莊頭來了!趕緊回避!趕緊回避!”
青木大膳也是提起手中的銅鑼,“鐺鐺鐺”猛敲了好一陣,才讓這幾百人逐漸安靜下來。
高師盛翻身下馬,由那三名貸伴眾在前頭推搡,分開條窄路,青木大膳和北莊萬次郎兩人跟在身後隨從著,擠進人群,到了院內。
法壇前一片狼藉,正下方躺著一具屍體,僧衣光頭,看來就應當是那名被殺的真言宗戒師無疑了。
青木大膳對處理這種事情頗有經驗,走上前去,就要把那名僧人的上衣剝下來,其他也真言宗的僧人見他如此不客氣,麵色有些不虞,但也知道勘察現場屍首是必要的辦案流程,不好打擾,沒有多說什麼。
或許是殺人現場與想象中不同,高師盛的表現還算沉穩,蹲下身仔細查驗僧人的死因。
這僧人自胸前被人一刀紮了個通透,整個前襟都被鮮血浸透,周圍幔帳、蒲團上血跡斑斑,除了那處刀傷外再無其他嚴重的傷口,其他擦傷、割傷等都不致命,看來就是被人一刀刺入胸口致死,才墜落下台,而不是新津孫一郎說的持刀猛劈致死。
雖然差距很大,但高師盛並不認為新津孫一郎說了謊,當時他守在院子角落,明顯離台上很遠,加上殺人本就是突發事件,殺人後又一片混亂,看差了也屬正常,況且他也沒必要撒謊。
不過新津孫一郎雖然沒有撒謊,但卻明顯誇大事實,確實出了人命,但真言宗來人並沒有幾十人,僅僅是七八個人,僧兵打扮的也不過三四人,剩下十來個也都是百姓模樣,應該是真言宗那邊的信眾。
人在描述某些事情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的誇大其詞和補充不存在的細節,以求博取別人對自己話語的認同和相信,新津孫一郎就是如此。
高師盛雖不會因此就責罰他,卻也在心中給他流下一個粗疏無能,言語不時的印象。
以他的判斷,當時真言宗的僧人衝向法壇,恐怕不是跟善光院的僧人拚命,而是想要救人。
…………
民多畏官,見到關所的差役過來處理,周圍人群逐漸安靜了下來,從喧鬧變成了竊竊私語。
“這就是新來的莊頭?”
“看上去好生年輕。”
“也不知這回他要怎麼處理,命案是肯定沒法子破,別說殺人的坊官早就跑了,就是在這裏他也不敢抓。”
高師盛起身,環顧四周,朗聲說道:“諸位還請肅靜!”
他剛一說完“肅靜二字”,青木大膳就配合著猛敲了兩下銅鑼,百姓們見他麵沉似水,於是紛紛噤聲,雖說人群後麵還有小聲嘀咕的,起碼是不會影響到正常的問話。
“萬次郎,你去禪房取筆墨文紙來。”高師盛說完,不用他再吩咐,留守在這裏的兩名差役就主動搭來一張供桌。
“小人,木村平六。”
“小人,木村平八。”
留守現場的差役知道新莊頭來了,主動過來見禮,兩人身材矮壯,膚色黝黑,雖是親兄弟卻非同產,年齡差了有五六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