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占城稻
第十七章 占城稻
五月初，李穀自吳越，漳泉出使還京。
禦書房中，石重貴居中，柴榮，趙普，王樸，魏仁浦，王溥，呂胤分列兩邊，都在靜聽李穀說話。
李穀手持一杆青綠稻苗，正侃侃而談：“開平四年（910年），王審知為閩王，立閩國。時值中原大亂，而閩國安定，又王審知辟甘棠港，興海外易貨，商人往來，遂從海外占城引入占稻，此稻不擇地而生，肥田沃土可生，仰高之地也可生，兼耐水旱而成實時早，得米多而價廉，閩地之中，有百日熟，六十日熟等品種。留從效與南唐，貌合神離，相互忌憚，對我朝使節，極盡巴結，堪稱有求必應，照聖上吩咐，於漳，泉之間，取耐旱稻種五百斛，並熟農事農夫百人，奉獻我朝！“
石重貴點點頭，道：“如此甚好！按愛卿看，那占稻畝產糧食，與我朝小麥相比如何？”
李穀略一思忖，道：“回聖上話，閩間山地多，占稻產量參差不一，但若以瀕海平地而言，若是養護得好，畝產約為三石，而我朝平地，小麥產為一石二三鬥不等！”
眾人一聽，都是麵露喜色，這一下子產量翻倍，若是真能推而廣之，不啻是天大的福音。
石重貴看了眾人一眼，道：“話雖如此說，江南與江北，地氣寒暖不同，怕是種值收獲，也不一定就是如此順理成章罷？“
李穀眼中目光一閃，露出佩服的神色，恭恭敬敬道：“聖上所言極是！微臣與閩國農夫交談時，農夫也有這個顧慮，江南地暖，閩國更在江南之南，其占稻育秧之時，正在二月中到三月初，彼時已是春風拂麵，萬物複蘇，然我河北仍是天寒地凍，若是強行育秧，隻怕青苗一出，便即凍死，徒勞而已！到四月初，布秧入田，施水與草木灰養護，七八月間便可收獲！“
聽到此處，柴榮便出口道：“啟稟皇上，微臣以為，這個倒似不難，微臣未入武備學校時，曾於南方販茶，北方轉賣，頗知天候。河北雖寒，但到四五月間，地氣卻也與江南相差仿佛，於此時育秧，或可保青苗成活，彼時再種，算至八九間收獲，也不算遲！我河北土地，比之閩越，還有一樁好處，便是土地經營已久，地力甚厚，且平整廣闊，若是那占稻真有耐旱耐澇的本事，河北種植的產量，未必便比南方要低！“
李穀驚異地看了柴榮一眼，暗道此子不凡，外人隻道石重貴以親疏任人，卻不知柴榮確是才能出眾，難怪年紀輕輕，便能身居高位。當下拱一拱手道：“柴使君所言甚是！南北種值的優劣，已是一語道破！“
石重貴轉向呂胤，道：“呂愛卿，現今開封左近土地，小麥墒情如何？“
呂胤倒是頗為沉穩，道：“回聖上話，在開封府的督促之下，在去年十月上下小麥播種，今年初雖兵火頻繁，但麥種深埋於地下，倒不妨事，時至今日，除部分地方有些水災之外，年景還算是不錯，唯百姓屢遭兵事，傷亡頗大，小麥抽芽之時，養護頗為不便，雖開封府極力招募民夫補救，但已錯過時機，今年的收成，怕是不容看好！“
石重貴臉色一暗，歎了口氣道：“都是朕急於求成，致刀兵連結，誤了農時啊！“
趙普道：“聖上切勿自責，千裏躍進幽州，一戰鼎定中原，功蓋千秋，縱有苦難，不過苦一時而已，若是放縱契丹休養元氣，卷土重來，民生之苦，怕一世也不能窮盡，聖上不惜涉險，拚搏成功，正是造福百姓萬世的功業啊！“
好話誰不愛聽？被外間評為“好大喜功“的石重貴當然也不能免俗，聽了趙普的馬屁，也不禁展顏一笑，道：”好的不學，倒學會給校長拍馬屁了？你們哪，越來越調皮啦！“
禦書房內原本略顯沉悶的空氣，頓時一鬆，李穀連忙岔開話題道：“微臣從漳泉帶來農夫百人，留從效那人倒也精明，想到了農夫都是本地土著，閩語詰結，中原人難以聽懂，又從其幕府派了兩名精通北語閩語的從事，權充通譯，以備聖上查問！“
石重貴嗬嗬一笑，道：“想不到這留從效倒是個有心人兒，如此恭敬，將來若有機緣，倒是要好好地說說話兒！那農夫通譯人等，現在何處？“
李穀道：“回聖上話，農夫通譯等人，皆按排在驛館住宿，因恐唐突，暫未帶來麵聖！“
石重貴擺擺手道：“不妨，不妨，且派人去通知驛館，統統帶到禦花園中，朕要好好問道！“
禦花園中，還留有幾許冬日的寒氣，但湖水已全然化開，花含苞，草發芽，樹抽枝，魚吐泡，蝴蝶迎著春風，顫顫巍巍地飄飛。
石重貴端坐在一個石桌旁，李穀，柴榮，趙普，王樸，魏仁浦，王溥，呂胤數人環伺左右。
“閩中草民，拜見聖上，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兩名穿著青袍的從事官兒率領百名皂衣農夫五體投地，行參拜大禮，農夫們鄉音難改，刻意壓低了嗓音，兩名從事的官話兒倒是字正腔圓，嗓門又故意放大了，聽起來倒很像一回事，很顯然這又是留從效的悉心教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