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1 / 3)

第五百零二章

“咿……!”

操作操縱杆,噴射推進器。線控炮的炮擊擦過橫向飛去的“羅森.祖魯”,從其他方向放射過來的擴散mega粒子炮再擦過機體的腳邊。兩座線控炮的十字火線,朝著如同被絆倒般失去平衡的“羅森.祖魯”交錯。精神感應裝置被控製了?被侵蝕腦海的波動所逼迫著,安傑洛連思考“不可能”的空檔都沒有,不斷地采取回避動作。擦過的光束,燒灼著模仿花瓣外表的“羅森.祖魯”裝甲,紫色的花瓣被自己造反的手摘下,悲慘地凋零著。

──夏曆連利用你都沒利用,隻是看著而已。

波動化為“聲音”,在他因恐懼而白熱化的腦海響起。安傑洛瞪大的雙眼環顧左右。

──你沒有打算看夏曆的真麵目,你害怕自己那在麵具映出來的幻想毀滅。

所以,對讓他拿下麵具的巴納吉感到憤怒──心中的聲音自己響起,“你在說什麼!?”安傑洛大叫著。他扭轉機體,趁著從線控炮的射程逃離的空檔回卷纜線。卷回來的爪子與護盾跟兩腕接合,推進器開到最大的“羅森.祖魯”彈過虛空。

“你懂什麼!”

隻要拉回線控炮,就不需畏懼波動了。一邊讓護盾中的擴散mega粒子炮一齊射擊,安傑洛讓機體往“獨角獸鋼彈”猛衝而去。

“上校救了我!”

以身體對躍出到前方的“獨角獸鋼彈”護盾衝撞,並張開左腕的爪子一把抓住它。三根爪子捏碎了i力場產生器,破裂的護盾被誘爆的光圈所掩蓋。

“他說過要靠我了……!”

也說過看不到每天那束薔薇也會令人寂寞。壓下湧現的不安,安傑洛的爪子戳向“獨角獸鋼彈”。

──騙人的。他隻是站在高處看著,夏曆不會幫助你。過去如此、未來也是如此。

用宛如瞬間移動的速度躲開,白色的機體發出令不安增殖的“聲音”,毀壞自己的“聲音”。那是把對夏曆的信賴與愛化為詛咒,撕毀自己身體的銳利刀刃。是的,過剩的愛意將不允許妥協,隻要有些許偏離理想,就會感覺受到背叛。“怎麼樣都好!”發出怒吼,安傑洛將護盾的mega粒子炮對準前方。

“上校有著成為棄民之王的宿命,是可以淨化這汙穢世界之人。為了他,不管我的身體怎麼樣……!”

──你真是可憐。

從正下方撈上來的光劍,斬斷了接在右手的護盾。以熟練的身形做出有如東洋流傳的居合術動作,逼近機體的“獨角獸鋼彈”雙眸一閃,讓安傑洛忘記去確認自機損傷程度,忘我地看著它的臉。這不是機器,是包覆了鬥氣的人。“氣”化為精神感應框體的光發出,在真空中呼吸的巨大人類──

“什麼……人類?是巨人嗎?”

──吐出你那扭曲心靈的根源吧。

已經不是巴納吉,而是巨人的“聲音”在腦海中回響,巨大的手覆蓋視線。會被壓製、會被咬碎,消不去的汙點會汙染潔淨的世界。

“上校!?”

安傑洛大叫,白熱化的精神感應框體光芒掩蓋了他的身體──

白色,毫無汙漬的光芒。安傑洛聽到光芒帶有柔軟的布料質感,發出沙沙響音。

‘安傑洛真喜歡棉被呢。’

看起來好大、好大的女性影子,背著逆光露出微笑。臉頰被她纖細而柔軟的手指撫觸,巴納吉的思維認知著:這是安傑洛的母親。

‘喂,這樣媽媽沒辦法摺衣服喔!’

粗壯的手臂,將安傑洛躲進棉被的身體抱起。隔著安傑洛父親的肩膀,巴納吉看到了純白色寬廣的床單海。溫暖而清潔的安全地帶。可怕的東西、汙穢的東西都不會進來,從世界被切離的聖域——

──住、手。

飛散的血液,汙染了床單之海。剛滿三歲的安傑洛,看著那落在一片純白之中的紅黑色汙點。

步槍的槍托,打進爸爸的鼻梁。受到連續的重擊,爸爸的臉潰不成形,身體不斷痙攣。那粗壯的手臂,已經派不上任何用場。隨著脈搏噴出的血液,在床單染上新的汙點。

‘殺人凶手!’

媽媽叫道。身穿聯邦軍製服的士兵們,露出淺笑壓製了她。安傑洛從衣櫃的門縫看著這一切景象。沉在血泊之中,曾是爸爸的肉塊,以及因恐懼而醜陋扭曲的媽媽麵孔。

‘吉翁豬講什麼人話!安堤與莉蓓,都是被你們投落殖民衛星給殺了!’

士兵們將媽媽壓倒在床上。被血與泥土汙染的許多軍靴,踐踏著白色的床單,壓在媽媽的身上。已經看不到媽媽的臉孔。從脫下褲子的男人們身體隙縫之間,隻看到白色的雙腿突出,像鍾擺一樣搖晃著。被吃了,安傑洛心想。媽媽被啃碎了。發不出聲音,不是因為爸爸要自己不要出聲,而是真的發出不聲音。自己也被吃了。自己也與被啃碎、被吞噬而粉碎成一片片的媽媽一起,逐漸被解體——

──不、要、看。

毫無汙漬的潔淨床單。可是卻很冰冷。在床上坐起上半身,看著窗外的媽媽眼神也很冰冷。生日時安傑洛送的薔薇胸針,在她無色透明的影子中點亮一絲色彩。

媽媽沒有看見那道紫色。雖然身體在這裏,然而心卻還是粉碎的。就算幫她別上胸針,她也沒有注意到身在此處的安傑洛。

‘已經第七年了吧?雖然說是葛洛卜的生還者,不過那個樣子……’

‘虧老爺還肯收容呢。雖然聽說她死去的老公是老爺的工作夥伴,不過她那個樣子也沒有辦法盡太太的義務吧?’

‘關於這個,盛傳老爺說是為了要得到那份工作的權利,才收容對方的遺族。再加上也跟之前的太太離婚了。你看老爺他……’

在寬廣房屋的一隅,傳來女傭人們肆意亂講的聲音。安傑洛在母親的枕邊聽著。他十歲的身體,將曾經一度粉碎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拚湊起來,可是仍然不完全,因為媽媽這塊重要的零件仍然是粉碎的。

一個其他身影突然出現在身後,濕漉的手掌搭在安傑洛細弱的肩上,讓他身體‘今天媽媽的心靈還是在遠方呢。來吧,安傑洛,祈禱的時間到了。和爸爸一起祈禱吧。’

不對,你才不是爸爸。否定的聲音無法成聲,因恐懼而僵硬的身體也無法動彈。安傑洛被濕漉的手掌帶進了這房子主人的寢室。

安傑洛在那裏,與那天夜裏同樣地被啃碎。在胸口、在背上、在臀峰之間滑動,令人不快的舌頭將他的身心切成碎片,沉重的肉塊壓得他身軀軋軋作響。從九歲之後每天晚上進行的祈禱……讓母親活下去的必要儀式。當然,一開始他抵抗了,也想帶著母親逃走。可是母親不肯離開那張床。她隻能活在那片白色的床單上。

為了讓母親的床單保持純白,自己必須承受汙染。必須讓這令人不快的肉塊,有理由繼續養我們。就算每天都會被粉碎,就算被注入汙濁的身體,已經化為汙染床單的汙點。

‘沒錯,好孩子。我們的祈禱總有一天一定能傳達給你媽媽的。’

肉塊粗重的喘息吹在耳邊,安傑洛看到自己的淚水染上了床單。汙濁的結露;同血及糞尿一樣,從自己的身體榨出,汙染了床單的汙漬——

──不要、進來。

已經很久沒有好好清洗,髒汙的床單上留有前一個客人的味道。臉頰壓在觸感粗糙的布料上,安傑洛背上感覺到“客人”滴下來的唾液與汗水。

‘時間差不多了。’

‘再一下……我是聽說有個貨色相當不錯,所以才特地從“茲姆市”趕來的耶!’

‘那,再三十。’

‘嘿嘿……我付。’

“客人”的喘氣變得急促。回到家中,恐怕還有妻子與小孩的中年男子,一旦完事,就會匆匆穿上衣服,好像怕被汙染一樣地離開這間窯子。真是奇怪,十六歲的安傑洛嘴角扭曲地想著。以前自己是被汙染的一方,現在倒成了汙染人的一方。汙染別人同時也被汙染,有如在保持個性般地保持著身體的汙濁。

祈禱沒有傳達到。媽媽趁仆人沒注意的時候從陽台跳下,死了。自己沒有哭,因為眼淚是汙濁積滿的時候要流的,不是失去東西的時候流的。而且自己也知道,打從一開始祈禱就不存在。

沒有參加喪禮,他離開那座宅子,在共和國內的殖民衛星流浪,浪跡三年之後抵達了這條街。這是同樣累積了汙濁的人們所聚集,道路與霓虹燈都漂著腐臭味的地方。隻要身體還在,在這裏就不至於挨餓。就算是已被啃爛,碎成片片的身體,還是不乏肯出錢買的客人。

這裏沒有痛苦,不去相信就不會被背叛,不想得到就不會失去。比起把“信賴”與“將來”強加在自己身上的收容所要來得舒服。在汙濁累積到快要溢出來的時候,還可以用酒與藥物發泄。第一天到這兒的時候,負責收保護費與照顧他的小混混好像是這麼笑道:“天使墮落到堆肥裏了。”沒錯,已經不需要再擔心會墮落了。要再往下墮落,就隻有變成毒蟲倒在路邊而已。到時候,一定會有真正的天使接我到“上麵”去。

可是……安傑洛想著,這不是一切。像這樣被“客人”的**猛戳,以及看到認識的同伴冰冷地倒在路邊時,從腦海中掠過的狂暴熱量。就算把整個世界都燒盡也不夠,那好像能夠瞬間蒸發掉體內汙濁的能量,正追尋著其他的發泄管道。在離開地上之前,我必須將它吐幹淨。葛洛卜的慘劇發生時我太過幼小。因為有母親這塊重擔,所以也沒有想到對那惡心的肉塊發泄。不對,就算重擔消失我更沒選擇那麼做,也許是因為本能知道這樣不足以完全發泄。隻是殺了一個人就被剝奪自由,這實在是太不劃算了。

也許,是需要扳機。而為了善用這股能量,必須要由自己以外的人來扣下扳機。不過那應該不是人吧,安傑洛夢想著。人太脆弱,人會背叛。會奪取、破壞、汙染的人們——創造出這些狀況的世界本身,要把這些燒盡,需要有超越人類的某種物體。神?惡魔?是什麼都不要緊,隻要是足以讓天使跟隨的存在,管它是什麼。夢想自己等著與它相會所帶來的強烈陶醉感與幸福感,更勝藥物。帶給就算勃,起也沒有感覺,性方麵的喜悅早已被剝奪的這具**,足以顫抖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