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梅,你瞅瞅,瞅瞅你家小祖宗把我寶貝兒子挖的,這要是破了相你叫他以後怎麼討媳婦兒喲!”牛愛花本來還麵無表情,見母親回家就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表情賣力又誇張。
牛愛花一把將小五推到母親麵前,母親拉住小五,麵色為難地說:“他大娘你別急,我這就拿藥水給小五擦擦,小孩子頑皮磕磕碰碰沒啥大不了的,咱家的藥水還有不少,保證擦了幾天就好,不留疤。”
母親說著就向堂屋裏走去,擰著我的耳朵讓我跟她回屋,她把爺爺留給家裏的藥水整瓶拿出去給小五的臉擦拭,牛愛花從母親的手裏強行接過藥瓶說:“藥我自個兒塗,省得娃喊疼,他嬸兒不是我說你,你就是太慣著你家這小祖宗,一丫頭片子比猴兒還皮!”
母親臉色尷尬,隻是點頭,我氣呼呼地衝出堂屋要找牛愛花理論,母親拉著我把我按住,說:“江絨,你是不是又皮癢癢了?”
牛愛花挑著眉頭瞥了我一眼,接著大搖大擺地摘走了我家牆上掛著的兩串醃冬瓜。
那醃冬瓜是我們全家都愛吃的東西,本是留著過年時候才下鍋的,我被母親按著沒法搶回來,就急得大哭起來,牛愛花的聲音隱約傳來,淡定又得意。
“小五,回家媽給你炒冬瓜肉。”
我氣得嚎啕大哭,指著牛愛花遠離的方向說道:“牛愛花你給我等著!”
那天晚上母親做好了飯菜就端了一碗熱湯和米飯走出門,她說過要帶些吃食給屯子口那個瘋女人的,隻是她回來的時候湯飯原封不動,想來是那個女人已經離開了。
眼下外麵還下著大雪,母親不好出門尋人,她擔憂那女人會被凍死,心裏有些不安。
“算了,都是命,等你爸回來再說,吃飯吧。”母親安慰著自己,讓我先吃飯。
天色暗下之後,父親還沒從外麵工地幹活回來,按照往常這個點兒父親早該回家了才是,母親等得著急,說道:“江絨你在家等著不要亂跑,我出去迎你爸。”
母親說完就急匆匆地走出門,很快屋子裏就隻剩下我一人,我看著插在燭台上的半截蠟燭,生怕它燃得太快。
父親在城鎮裏的日本憲兵隊造房子,從鎮上到三裏屯大概要一個小時的腳程,那時候的三裏屯還沒通電,家家戶戶幾乎是天一黑就上床睡覺,我坐在床邊不敢動彈,眼看著蠟燭即將燃盡,心裏越發害怕。
正在這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咯吱咯吱的腳步聲,像是有很多人經過,我悄悄地趴在門邊從門縫裏瞧過去,正看見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拖著一隻鼓鼓囊囊的麻袋走向屯子後麵。
這些少年都是屯子裏的大孩子,平常偷雞摸狗的事情沒少幹,我心下好奇想看看他們到底要幹什麼,就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麵。
三裏屯的後麵有一座大石橋,橋下麵有很大的空間,下方河水早就幹涸,白天時三裏屯的孩子們都會三五成群地跑到橋底烤火取暖,或者從橋墩上扯蛇皮玩。
幾名少年偷摸地到了大石橋邊,四下張望了一圈才將手中的麻袋拖向橋底,動作小心,生怕將麻袋裏裝著的東西碰壞了一樣。
我躲在暗處看見橋底很快傳來火光,便躡手躡腳地向橋下摸過去。
在大石橋的橋洞中,火光彤彤,幾個少年光著身子圍在一處,神情緊張。我屏住呼吸,看向他們的腳下,他們的腳下鋪著麻袋和棉襖,一個女人垂著頭,全身裸露地躺在上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