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被我嚇得嗚嗚啼哭,他掙開我的手,看著自己衣袖上髒兮兮的手印,讓我走開。

母親把陳生抱在懷裏,然後瞪著我,我見母親生氣,哼了一聲說:“小氣鬼,不給拉倒,這裏是我家!”

陳生聽到我這麼說,哭聲更大了,正在這時候中年人和父親從院子外進來,陳生掙脫母親,跑向中年人委屈地說道:“黎叔,我不要在這裏,你帶我走。”

這個被稱為黎叔的人蹲下來,擦著陳生臉上的眼淚說道:“小少爺,你就安穩在這裏先過兩年,這裏有你的親生母親,你在上海時候不也一直想見她的嗎?等上海那邊的風波過了黎叔再來接你,我們可是說好了的。”

“可我就是不想在這裏。”陳生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我,似乎很討厭我。

中年人起身,看著手腕上的表說道:“時間不早了,我也該走了,江正陽,該說的我也都說了,陳生要是在你這裏出了什麼事你知道後果。”

中年人說完,向母親點了點頭,接著就轉身出了院子,陳生嗚嗚小聲哭著追出去,嘴裏一直喊著黎叔帶我走,黎叔帶我走。

如果時間可以倒回的話,我真希望那個叫黎叔的人能將陳生帶走,讓他不曾在我的生命裏出現。

中年人走後,母親讓我出去把陳生追回來,我剛跑出院子,身後就傳來父親重重的巴掌聲,父親吼道:“張秀梅,咱家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三裏屯外,陳生一直追著拉黃包車的車夫,而那個叫黎叔的男人始終沒有回頭,直到陳生累得停下來,我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小小的肩膀一直在聳動。

“哥哥,跟我回家吧。”我氣喘籲籲地說道,有這麼好看的小孩做哥哥,我也不希望他走。

陳生抹著眼淚,眼睛通紅地看向我,他撇了撇嘴,很不情願地被我拉著手牽回三裏屯。

回屯子的路上,胖子馬小五帶著一幫孩子像是看稀有動物一樣一路跟著我們,我瞅著小五說道:“再看我就把你眼珠摳出來。”

小五哼了一聲說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一看就不是你親哥,我媽說了,他是你媽和別的男人生的野種。”

陳生聽了小五的話,猛地掙開我的手撲向小五,小五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陳生壓在雪地裏,兩個人很快掐在一起。

陳生雖然比小五個子高一些,但小五的力氣大得嚇人,一個城裏的小孩怎麼可能打得過三裏屯的小霸王,很快陳生被小五用胳膊抵在雪地上,而我被一群孩子攔在一邊。

緊接著就傳來了一聲慘叫,不過叫的不是陳生,而是小五,隻見陳生死死地咬住小五的胳膊,嘴角都已經開始流血。

小五哇哇大哭,一邊捶打陳生一邊讓他鬆口,陳生發出像小貓發怒時候才有的聲音,他顯然恨透了小五管他叫野種。

眼看著小五哭得死去活來,我聽著都心疼,便喊道:“哥哥,鬆口吧,他以後不敢了。”

我的話音剛落陳生就鬆了口,小五胖胖的胳膊上兩排小小的牙齦,鮮血順著手腕淌下來。

小五回家沒多久,牛愛花不無意外地就領著他找上了門,這次牛愛花的嗓門扯破了天,整個三裏屯的人都能聽見她的叫喊。

“張秀梅,你看看你生的好兒子,這才來屯子第一天就敢騎在老娘頭上撒野!他是屬狗的嗎,你自己睜開狗眼看看他把我兒子咬的!”

“我們家上輩子就是欠你們的,閨女跟我兒子過意不去,兒子還是跟我兒子過意不去,一個用爪子一個用牙,就沒一個有教養的東西,兩個跟狗生出來的野種!”

牛愛花堵在我家門口罵了半天,惹得很多村民圍觀過來,而父親和母親愣是一句話也沒說。

陳生攥著拳頭死死地盯著牛愛花,牛愛花猛然看到陳生的眼神被嚇了一跳,她咽了口唾沫沒有再罵,然後不知羞恥地到我們家堂屋裏拎走了半袋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