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 也無風雨也無晴(終)(1 / 3)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是已經算計好的,然後按照著既定的軌跡,一點一點地向前走動。

當天在陸氏公司前麵的車上,其實,沈世給他的條件是:隻要是配合,就可以活,能保命是最基本的。

當時陸榮接通電話的時候,眼角的餘光是落在蘇煙身上的,蘇煙坐在一邊,整個人都是緊繃的,他心裏覺得好笑。

沈世就是一個出爾反爾言而無信的人。

陸榮對此一直清楚,可是,他還是答應了沈世的話。

當陸榮站在記者之中,看著蘇煙開著車竄出去,唇上帶了一抹笑。

說到底,他是喜歡蘇煙的。

真的是那種發自於心底的喜歡。

可是,不知道是為何,從最初的身份界定,她就是他買來的童養媳,而他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爺,這種身份是絕對不可改變的。

他喜歡她,一直霸占著她,既然最開始是他的,那麼到最終也應該是他的。

現在陸離回來了,陸榮知道蘇煙一定會送陸離離開,他就算是把蘇煙毀了,也絕對不能留給陸離,她是他的,始終都是!

………………

陸榮必須要死。

隻不過,蘇煙卻不知道,沈世會把這個任務交給她。

蘇煙看著沈世放在桌麵上的一把手槍,眼睛裏充斥著驚詫和難以置信,她不敢相信,沈世竟然會讓她去殺人。

“你讓我開槍打死他?這是犯法的!”

“犯法?我們做過的哪一件事是不犯法的?如果真說是犯法,那已經夠送進去槍斃好幾回了!”

沈世的話有些尖刻,臉隱在一片陰影之中。

蘇煙不語。

她是分明聽見了,沈世說的是“我們”兩個字。

沈世所做的這些事情,她雖然沒有直接參與,但是也都是清楚明白的。

沈世見蘇煙沒說話,掀起眼簾,緩緩說:“我沒有讓你打死他,隻是這一把槍,我是讓你送去給陸榮。”

蘇煙眼睛眯了眯。

沈世將彈夾打開,裏麵有一枚子彈。

………………

這個夜晚,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

整個陸家老宅的院子裏,都彌散著濃濃的霧靄,橫亙在半空中,空氣中有潮濕的味道。

蘇煙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沿著一條幽深的路,一直走到老宅最深處的一個小院子裏。

小聶已經在門口等候多時了。

從他接到沈世打來的電話,就已經在等待了。

雖然,他也不知道沈世這麼晚了,沈世讓蘇煙來是為了什麼。

“蘇小姐。”

蘇煙擺了擺手,示意小聶開門。

這個晚上莫名的覺得有一種陰森的錯覺,後背向上冒著濕氣。

已經將近十一點了,房間裏黑乎乎的,沒有開燈。

小聶開了房門,就伸手摸在牆麵上,手一轉,就哢啪一聲按亮了燈。

隻不過……

人呢?

小聶捏了一把冷汗,這房間裏空無一人,不是跑了吧?那這是想要他的命啊!

浴室的門忽然拉開,陸榮穿著浴袍從裏麵走出來。

蘇煙從小聶身邊進來,“小聶,你先出去。”

關了門轉過身來,陸榮已經走到了床邊,就好像是並沒有蘇煙這個人似的,直接躺在了床上,閉上了眼睛,順帶對蘇煙說了一句:“如果你沒打算走的話,這邊把燈關一下。”

蘇煙沒有關燈,而是徑直走到床邊,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槍來,極輕微的哢啪一聲,放在了桌麵上。

“這是沈世讓我來拿給你的。”

陸榮睜開眼睛,迎著房頂上明晃晃的燈光,一圈圈刺痛眼睛的光暈散開。

他伸手在桌麵上摸過去,果然,摸到了一個冷冰冰的金屬物,然後用食指一勾,就將手槍給拿了起來,在手心裏把玩了一下。

“勃朗寧手槍?”陸榮在手中轉了一下,“沈老頭子還真的是向著我,沒有搞一把破槍給我,讓我死都死的這麼體麵。”

蘇煙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陸榮抬眼看著她:“你是來替沈世來當監工的?你必須是要看著我死了才能離開?”

蘇煙麵無表情,看著麵前的陸榮好像已經是不認識了似的。

陸榮翻身坐起來,身上的浴袍因為這個姿勢的翻轉,腰帶鬆了一下,露出大片精壯的胸膛。

蘇煙別開了臉,望著窗外。

陸榮手中一直把玩著的手槍,忽然拿起來對著自己的太陽穴,黑洞洞的槍口這樣對著,蘇煙的心猛地拎了一下,手指不自然地蜷縮了一下。

陸榮看著蘇煙臉上的一絲表情,重新將手槍拿下來,壓在右手手掌下麵,冷笑了一聲:“嗬,蘇煙,你是真的想讓我死,對吧?”

蘇煙沒有說話,略坐了片刻,忽然站起身來,“我隻是按照幹爹的話來給你送東西,東西送到了,我也要走了。”

陸榮笑了一聲,起身靠著桌子,頭頂的燈光在他的鼻梁上形成一道反射的光束,“其實,我真是替陸離不值。”

蘇煙腳步頓了頓。

“你是不是想要把陸離送走,送出國?”陸榮看著蘇煙驚詫地轉過頭來的時候,並不驚訝,“然後你說,你會出國去陪他,對麼?他信了你。”

蘇煙眯了眯眼睛,“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不用管我是怎麼知道的,”陸榮手中的槍柄轉了轉,黑洞洞的槍口正對著的是蘇煙,“隻不過,你並沒有打算去找陸離,對吧,你隻是想要把他騙走,讓他離開c市,然後你自己繼續留在這裏坐享榮華富貴?”

蘇煙眼睛裏驚訝的目光難以遮掩了。

陸榮微微斂了一下下頜,遮去了眸中流轉而逝的一道光芒。

蘇煙仍舊沒有說話。

在陸榮的眼裏,不否認,就是默認。

但是她並不想要在這裏跟陸榮多浪費時間,轉身,一隻手臂已經抬起頭落在了麵前的門鎖上。

而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腰卻忽然被抱住了。

蘇煙皺了皺眉,直接就想要掙脫開他,“陸榮,我警告你,不要得寸進尺!”

她的手肘曲起來,向後在陸離的手臂上痛擊了一下。

陸榮悶哼一聲,不過沒有鬆手,相反禁錮的更緊了,“你別動,讓我最後抱一會兒。”

蘇煙的手僵在半空中。

陸榮的麵頰埋在蘇煙散落在腦後肩膀上的長發,深深的嗅著她的發香,“煙兒,你剛才問我,我是怎麼知道的,對麼?”

“沒有人告訴我,是我自己猜的。煙兒,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陸榮勾了勾唇,笑著將蘇煙摟的更緊,“你心裏想的是什麼,我一清二楚。”

因為我已經進去看過了。

隻不過,你的心裏,沒有我。

………………

擁抱是假的。

陸榮指尖殘留的體溫,最終也都在這個黑夜中再也尋不到了。

而此時此刻,遠在醫院內,在一間同樣黑暗的病房內,陸離的臉龐隱藏在黑暗之中。

他的脊背自始至終都是僵直著的,看著麵前放著的這個監聽設備,一雙明澈的眼睛裏好像是染了血。

就在陸離抬手想要將監聽設備給重新關掉的時候,從設備之中傳來了嘭的一聲。

陸離嚇了一跳,僵住了脊背。

緊接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從監聽設備之中傳出,陸榮的聲音清晰無比,就好像是這個陰冷的男人就站在麵前一樣。

“陸離,我不信你現在還是傻子,不懂蘇煙這個人到底是做什麼的……你如果認為她是愛你,那你就錯了,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都是利用,”陸榮冷冷的笑了一聲,“剛開始利用你想要擺脫我,後來利用你來想要拿到陸氏……”

陸離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蹦起,整條手臂連帶著手腕都在劇烈的發抖。

………………

“阿離,你現在是我們陸家唯一的血脈了,”陸榮已經將浴袍脫了下來,換上了一整套西裝,然後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抬眼看了一眼窗外幽沉的夜色,“你一定要活下去,然後報仇,懂麼?”

陸榮知道現在陸離能夠聽得到他說話,隻不過實在可惜的是,他此時此刻沒有辦法看得到陸離臉上的表情,真的是遺憾。

陸榮嘴角銜著一抹冷笑,重新拿過桌子上的一柄槍,哢哢兩聲下了彈夾,果然,裏麵沒有一顆子彈。

蘇煙到底是沒有給他留子彈。

陸榮唇角勾了勾。

蘇煙心裏到底還是惦念著他的吧。

隻不過現在,他必須死。

陸榮將麵前的抽屜打開,從最裏麵拿出一個盒子來,盒子裏全都是玻璃彈珠,將玻璃彈珠倒出來在抽屜內,從裏麵挑揀出來一枚黃銅的子彈。

他用手指捏著自然,透著一點點燈光看過去。

忽然笑了一聲,子彈裝進彈夾之中,然後對著空氣說:“弟弟,哥先走一步了。”

砰地一聲悶響,加了消音器的槍聲就如同是重物落地一樣。

頭頂的燈光閃了兩下,一切重新恢複了沉寂。

………………

蘇煙的睡眠一向都不好,長期的睡眠質量差,讓她神經有些衰弱。

從陸榮那裏回來之後,她在浴室裏泡澡就泡了兩個小時,直到身體泡的有些發白褶皺。她眼前似乎一直都有重影,從浴缸內站起來的時候,身體搖晃了兩下,因為低血糖,眼前一片漆黑,一時沒有穩住,額頭就撞在了貼著瓷片的牆麵上。

扶著浴缸邊緣站了一會兒,等到視線重新恢複之後,蘇煙才一把抓起一塊超大的浴巾將自己包裹起來,抬步向外麵走。

她感到腿軟,拿了吹風機插了線,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來才開始吹頭上濕漉漉的頭發。

吹風機吹出的暖風吹在頭皮上,待頭發吹的半幹的時候,她好像是出現了幻聽,仿佛是有手機鈴聲響起在耳邊。

她將吹風機關掉,看向手機的方向,但是手機沒什麼反應。

真的是出現幻覺了麼?

蘇煙又重新開了暖風,開大了一檔,呼呼的暖風吹著頭皮。

這個夜晚,蘇煙沒有睡好覺,她在臨睡前,從枕頭下麵拿出一顆子彈來。

這顆子彈是從沈世給陸榮用來自殺的那個彈夾裏取下來的,現在拿在手心裏,有點燙手,好像是能夠穿過掌心似的。

漫長的夜晚過去,終於迎來的第二天的魚肚白。

蘇煙並沒有被自己定的鬧鈴吵醒,而是被一聲急似一聲的手機鈴聲給吵醒了。

“喂。”

蘇煙沒有看清楚屏幕上顯示的人名,就接通了電話,靠坐在床頭,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

“煙姐,陸榮……自殺了。”

蘇煙有些渙散的瞳孔在頃刻間完全重新凝聚起來,“什麼?!”

聽筒內傳來小聶的聲音:“煙姐,我是剛剛給他進去送飯的時候看見的,是開槍自殺的,子彈穿透了太陽穴……但是因為手槍裝了消音器,所以我大半夜的我也沒有聽見。”

不可能!

她明明已經取下了那個彈夾內的子彈,陸榮怎麼可能?

小聶接著說:“煙姐,您看我是不是用先給沈董打個電話?要不就先去找法醫過來……蘇姐?蘇姐?”

“先不用打擾沈董,”蘇煙猛地回過神來,“我馬上就過去。”

………………

十分鍾後,住在陸宅裏一個十分可靠的法醫過來了。

他簡單的看過傷口和鼻息,說:“的確是自殺沒有錯,死亡時間大約是在淩晨兩點到三點之間。”

蘇煙慘白著一張臉,沒有化妝,唇色極淡。

陸榮穿著一身西裝,還是上一次讓送過來的那一套西裝,打著領帶,褲腳熨帖。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平躺著的人,閉著眼睛,雙手放在身側,如果沒有太陽穴處的那樣一個可怖的血窟窿,平靜的就好像是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