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煙忽然覺得喉頭一股腥甜的氣味,死死地咬著唇,轉身走了出去。
天空一片灰白。
蘇煙心口跳的越發的厲害。
陸榮死了,沈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陸離了吧。
………………
陸榮是被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運出去的,在火葬場的熔爐一過了一遭,出來之後就成了一個小小的骨灰盒。
蘇煙全權負責下葬的事宜,在一個深夜,蘇煙和小聶另外兩個人,開車來到墓園,葬下了陸榮。
人死百事哀。
夜色中,蘇煙看著墓碑上的刻字,這一刻才真正的體會到,生命有多麼脆弱。
………………
陸榮的死訊,隱藏的非常好。
除了陸離之外,沒有人知道。
第二天,陸離就將這一套竊聽的設備全都扔進了垃圾回收點,回到蘇煙給她租的那一套房子裏麵,收拾了一下東西。
中間又隔了一天,他終於等來了蘇煙。
蘇煙開門走進來,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陸離,一雙眼睛直接看向門口的位置,她嚇了一跳。
“阿離?”
陸離笑著站起來,“我一直在等你過來,快中午了,你吃飯了沒有?”
蘇煙自然是搖頭。
“我煮了麵,”陸離說著就走向廚房裏,“我去熱一下,咱們兩個吃飯。”
蘇煙覺得有些奇怪,陸離會煮麵?
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煙洗了手跟去廚房,陸離已經端著兩碗西紅柿雞蛋麵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陸離將兩碗麵放在桌上,說:“放的時間有點長,麵條已經糊掉了。”
賣相的確不怎麼好,色香味沒有占著一條,而且因為麵條已經糊掉了,軟趴趴的,吃在嘴裏一點味道都沒有,蘇煙都以為自己是味覺消失了。
蘇煙抬眸,忽然看見陸離拿著筷子的一隻手上,有深深淺淺的磕碰痕跡,皺了眉,一把抓過陸離的手腕,“你的手……”
陸離將手往後縮了一下,“不怎麼會做飯,切了手。”
不僅僅是切到的一個傷口,看起來還有一塊燙傷。
蘇煙轉身就進了臥室去拿藥箱,蹲在陸離麵前,幫他處理傷口。
陸離低頭看著蘇煙的發頂,任由蘇煙幫他手上的傷口,忽然開了口,“你要送我走了,對吧?”
蘇煙握著陸離的手腕,“嗯,機票護照和簽證都已經幫你弄好了,那個卡裏的錢你先用著,後續我會讓宋叔再給你打另外一部分錢,暫時訂的路線是去雲南,然後去尼泊爾,再飛澳大利亞……”
她在很久之前,就已經為陸離製定了一條線路。
陸離忽然打斷了蘇煙的話:“我能不能不走?”
他明明知道蘇煙的答案,也知道這個滿口謊言的女人,但是還是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蘇煙說:“不能。”
她將藥箱啪的一聲闔上,“你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麼?機票是三點半的,我們要準備去機場了。”
陸離直勾勾地盯著蘇煙的麵龐,“煙兒,我好像不認識你了。”
蘇煙的腳步一頓,後背猛地僵了一下。
………………
在去機場的路上,陸離忽然開口問:“煙兒,你能不能讓我去見一麵陸榮?”
蘇煙搭在方向盤上的手頓時就握緊了方向盤,她扯了一下唇角,“阿離,今天不成了,已經快到機場了。”
陸離淡淡的嗯了一聲,便偏轉了頭看著車窗外。
果然,蘇煙又一次騙了他。
偌大的陸家,就隻剩下了他一個人,他一個人背負著的,就如同陸榮在臨死前所說的那句話一樣。
蘇煙一直送陸離到安檢,“阿離,你……”
她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陸離狠狠的吻住了,在唇瓣上輾轉,瘋狂地掠奪著蘇煙口中的甜美呼吸。
蘇煙唇瓣上猛地一疼,在這樣激烈的吻中,被陸離咬破了唇瓣,血腥味頓時就充斥了口腔,可是陸離依舊沒有放鬆,吸吮著她的唇瓣,就連蘇煙都被他吻的喘不過氣來。
“阿離……”
陸離終於鬆開了蘇煙的唇瓣,蘇煙大口的呼吸,臉龐染上了一抹酡紅。
“再見。”
陸離看著蘇煙的眼神像是冰。
他轉過身,拉著行李箱向前,一步一步,沒有回頭。
蘇煙右眼皮一直在跳,跳的她內心極度的不寧靜,翻江倒海。
她覺得陸離在最後離開之前提到陸榮,絕對是有原因的。
蘇煙在回去的路上,給小聶打了個電話:“陸榮房間裏的東西還都留著麼?你現在都留著不要動,我這就回去!”
………………
其實,陸離是真的把這一次告別當成是一次永別的。
說的再見,也是真的再見。
當蘇煙在陸榮房間的桌下,找到一個竊聽的設備的時候,就一下子明白了。
但是,她還是按照之前對陸離所說的,把陸離在路上需要用到的錢給了宋叔,托宋叔去約定的地點,把錢給了陸離。
這筆錢是瞞著沈世弄的,是蘇煙自己在這幾年來存下來的體己錢。
蘇煙將所有的事情交代過之後,坐在陸離自從出獄就住的這套公寓裏,偏轉了臉看著窗外,一片灰蒙蒙的。
她無聲無息地在這套公寓裏呆了一整天,一直到臨近傍晚,才起身離開。
可是,就在陸離離開之後的第二天,蘇煙忽然發現……她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
………………
…………
時間流轉,一轉眼,就已經過了三年,又過了五年。
將近九年的時間過去了。
在顧青城和楊拂曉的婚禮之後,陸離經常會在夜色這邊戴著,不為別的,隻為這裏的黑暗,能夠蕩滌他的內心。
“但是,你沒有拿到錢,對麼?”
一間光線略微曖昧的包廂內,阿綠仰著一張小臉,給麵前的陸離倒了一杯酒,“要不然的話,你怎麼會……”
阿綠聽顧青城說過,陸離在外麵的相當於在流浪,因為一方麵要躲開沈世派來的人,一方麵也要靠著自己努力地活下去。
陸離笑了笑,端起麵前的酒杯,說:“對,我沒有拿到錢,我在當初製定好計劃的地點等了三天,等到了一幫殺手,沒有等到宋叔。”
“那個宋叔……”
“自己卷錢跑了。”陸離將酒杯中的酒液體端起來一飲而盡,“說真的,蘇煙也有識人不清的時候,那麼一大筆錢,任由是誰見了,都會動心的,更何況宋叔當時有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在外麵欠下了一大堆的賭債,正有高利貸的人拿著刀在後麵追著要債,送上門的錢,誰會不要……”
阿綠在五年前,蘇煙曾經帶過她一段時間,為人親和熱情,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蘇煙和陸離的過往,竟然是這樣。
陸離起身,又倒了一杯酒,低著頭:“阿綠,你是一個好姑娘,你適合更好的,我配不上你。”
阿綠站在陸離麵前,她知道,今天陸離將他的所有事情都告訴他,隻是因為她昨天在醉酒之後,終於吐露了她喜歡他的事實。
她咬著嘴唇,“陸少,那我問你,你和緹娜姐,還有可能麼?”
陸離忽然笑了笑:“如果是你,你覺得會有可能麼?”
阿綠默了。
沒有可能。
………………
這天下午,蘇煙坐車,去了西郊的一所福利院。
還有楊拂曉。
這幾天,楊拂曉奉行顧青城的指示,跟著蘇煙,所幸蘇煙沒有厭煩她把她趕走。
杜院長主動迎出來,“蘇小姐,您來了。”
蘇煙不僅是這家福利院的捐贈者,而且還經常來看這裏的孩子。
楊拂曉知道蘇煙喜歡孩子,之前在上海的時候就是這樣,現在依舊如此。
杜院長陪同蘇煙和楊拂曉在福利院中轉了一圈,餐館了遊樂設施和住宿條件餐廳條件,蘇煙忽然問了一句:“安媛呢?”
杜院長說:“安媛還沒有放學,看著時間也快了,您如果是想要見見那孩子,再等一會兒。”
一旁跟著的楊拂曉皺了皺眉。
安媛是誰?
她趁著蘇煙去洗手間的時候,就特別多問了一聲杜院長,杜院長看這是蘇煙帶過來的朋友,也沒有隱瞞,說:“陸安媛,是蘇小姐在醫院裏撿來的一個孩子,因為沒有父母,就送來這裏了。”
陸安媛?
姓陸?
楊拂曉在心裏打下了一個問號。
不過,蘇煙到底是沒有等到陸安媛放學回來,就先離開了。
楊拂曉回到紫荊園,將這事兒告訴了顧青城。
顧青城隨口問道:“那孩子幾歲?”
楊拂曉說:“上小學二年級,不到七歲。”
顧青城原本沒有當回事兒,但是現在一聽這個時間段,猛地抬起了頭,“七歲?”
楊拂曉點頭:“是啊……”她順著顧青城的思路,猛地回憶起來,“你不是覺得這個孩子是陸離的吧?”
她覺得她一定是最近小說看多了,導致她現在腦洞開的這麼大。
但是,誰知道顧青城卻是一本正經地說:“有可能。”
楊拂曉:“……”
第二天,楊拂曉就和顧青城又走了一趟福利院,這一次時間卡的是中午吃飯的時間點,剛好就見到了這個孩子。
七歲多的女孩子,五官輪廓都十分明晰,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高高紮起的馬尾,沒有劉海,有一個十分漂亮的美人尖。
但是,在楊拂曉第一眼看過去,仿佛就看到了蘇煙的縮小版,實在是令人驚豔。
陸安媛端著一盤洗幹淨的蘋果,“這是杜媽媽讓我送過來的,叔叔阿姨你們都吃。”
福利院裏的孩子都叫杜院長為杜媽媽。
楊拂曉盯著陸安媛的臉一直瞧,倒是讓小姑娘有點不好意思了。
“你認識蘇煙麼?”楊拂曉問。
陸安媛點了點頭:“認得,蘇阿姨對我可好了,上次我生日的時候還帶著我出去玩了。”
顧青城和楊拂曉兩人從福利院出來,楊拂曉問:“這事兒你要不要給陸離說?”
顧青城手中抓著幾根頭發,說:“等鑒定結果出來了再說。”
………………
這個夜晚,在夜色,阿綠再一次見到了蘇煙。
阿綠這一次見到蘇煙,已經不知道自己應該用怎麼樣的心情來麵對了,她站在陸離的角度,肯定是苛責蘇煙的。
可是,蘇煙偏偏又對她有恩。
蘇煙走過來,笑著看向阿綠:“一起喝一杯吧。”
阿綠沒有反對,“那走這邊吧。”
她是有私心的,陸離一般情況下住的那個包廂在東邊,而她引這蘇煙來到的是西邊的包廂。
但是在經過酒吧夜場的入口,蘇煙忽然停下了腳步,一把拉住了前麵的阿綠,“就在吧台喝一杯吧。”
阿綠來不及反對,蘇煙已經走進喧嘩熱鬧的大廳。
她隻好亦步亦趨地跟在蘇煙身後。
蘇煙走在前麵,脊背筆挺,來到吧台處,向調酒的小哥打了個響指,“兩杯瑪格麗特。”
雞尾酒的色澤明麗,蘇煙抿了抿唇,轉過來:“阿離……”
阿綠直接斷然拒絕了蘇煙的話:“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裏的。”
蘇煙看著阿綠,久久終於笑著搖了搖頭。
阿綠知道自己的反應有些過激了,說:“他現在過得很好。”
蘇煙抬起頭來,“阿綠,我這次來,並不是來找他的,我是來找你的。”
阿綠不語。
蘇煙轉過去,兩指托著雞尾酒杯底,透過頭頂五光十色的彩燈,將雞尾酒中的色澤反射在她的瞳仁之中。
“我知道你喜歡陸離,也會對他好,而且你這個人我也知道,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