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車停在路邊,司機不知去哪了,路邊小吃攤冒著熱氣,三三兩兩的人正埋頭在吃東西,碗裏像麵又像粉。王爻對環境的興趣超過碗裏的吃食,他走近正忙著做餐的老板問:“老板,這是哪?”“大理州。”老板邊說邊抬起頭,五十來歲,黑瘦臉,頭上包著白帕子,藍色帶花邊的衣服,說話一樣拖著重重的腔調。哦,大理,白族,蝴蝶泉,風花雪月……王爻懊悔自己的行程裏居然把大理漏掉了。
天麻麻亮時到了昆明,不遠處就是火車站,回成都隻有傍晚的硬座票了,硬座就硬座吧。
離開車還早,正好去滇池轉轉。不是周末又值上午,人很少,王爻手機沒電了,旁邊有個小鋪子,王爻找老板想充下電,老板搖搖頭不幹,王爻無奈地走到前麵一家茶社,叫了壺滇紅,手機放吧台上充電,自己搬把椅子坐到湖邊等,和風吹拂,紅柳輕搖,玻璃壺中的茶水透過上午的陽光,顯出好看的琥珀紅。遠處是西山,想去爬,他回頭看看店裏,無奈地搖了搖頭,登西山看“五百裏滇池奔來眼底……”隻有下次了。
麵前綠漆般的池水“啪啪”地拍打著堤岸,水麵浮著細小的綠藻、落葉,水質差了瀘沽湖幾個檔次。王爻總結出來:看湖不能先去瀘沽湖,去了瀘沽湖再看其它湖的話,都會覺得水不幹淨。就像習慣了高標準的生活,再去體驗粗茶淡飯,會不適應。
一個多小時後,他換場去民族村,終於當麵見到了真正的傣族女孩,曾經還夢想過找個傣族女孩做老婆呢,她雙手合十很嫵媚地給他擺了幾個POSS供他拍照。馬戲團裏的大象很流氓,給一個二十來歲的女遊客按摩,踩手、踩腿,又踩胸,她趕緊護胸,結果下麵裙子又被大象掀開了,眼看要走光,她又忙忙地騰出一隻手去拉裙擺,這滑稽造型把大家逗得哄堂大笑。
看完表演,他在園裏找地方把午飯和晚飯湊一塊吃了,坐私人野的到了火車站。時間還早,王爻在車站周邊轉了幾圈後到候車室裏休息,整理著這十多天的照片。他不知道兩年半後,就在這裏,一夥DT恐怖分子持刀瘋狂砍殺旅客,製造了震驚世界的恐襲慘案。
硬座車廂裏人不多,彌散著標誌性的氣味。過道側前方一個頭發幹枯的中年人一直盯著王爻看,突然問他:“你是藏族人?”王爻笑著點點頭說:“對。”他知道自己黑。那人還要再問,突然埋頭往下看,王爻也好奇地看過去,他腳下麵冒出一個東西來,天啦,是個人頭!臉朝著地板,頭上包著花布,慢慢地全爬了出來,一張睡眼惺忪髒兮兮的臉。幾十年過去了,居然還有這種在座位下麵睡覺的人。
黑黑的帶著高原紅的王爻終於回到了成都,他真不想回來。
回來掙點生活費、旅行費,過陣子又再出去!
要給哥們投資的人等不及先回美國了。王爻一邊休息、漂白,一邊傳相片寫旅行日誌,跟酒肉朋友們講述他的雲南漂流奇遇:瀘沽湖邊深夜獨行、麗江黑龍潭求簽被敲詐、倉央嘉措的浪漫和情詩、邂逅梅裏雪山、差點被棗紅馬踢……這故事讓一群假文藝女青年們尖叫。
當他神秘兮兮地傳授摩梭男人走婚邀約的“金手指”時,更讓一群色男們兩眼放光躍躍欲試。
他喝著茶,不滿地望著成都陰灰的天空,好想馬上又回到藍天白雲的雲南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