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可不是那些隻在意孩子，不在意媳婦痛苦的人。"榮琛當即反駁道。
"哎呀呀，知道王爺寵愛王妃。"
此言一出，屋子裏頓時此起彼伏的響起各種笑聲，眾人哄笑著勸他："王爺，這兒是產房，不是您該呆的地方，您已經破例進來看過王妃了，就請您出去待著吧！您在這兒，我們束手束腳的，對王妃生孩子沒有一點幫助啊！"
沈念真也忍著痛道："王爺，你在外頭等好了，我這裏沒事的。"
榮琛看看她，又看看穩婆們，沉聲交代道："你們一定要照看好了王妃，本王就在外頭等著！今日王妃與孩子母子平安，本王重重有賞！倘若她們母子有一人出了問題，本王要你們所有人陪葬！"
先前還是和風細雨，溫柔款款，深情不已的王爺。
一眨眼之間，就疾言厲色，滿城疾風驟雨起來。
這威脅的話語一出，滿屋子的丫鬟穩婆全都變了臉色，再看著榮琛那張毫無表情的肅殺表情，她們什麼字都不敢多說，隻低了頭唯唯諾諾的應是，再也不見了剛剛嘲笑榮琛的那種勇氣。
"有什麼事情，叫本王一聲。"
榮琛這才回過頭來，目光深情的看著她片刻，然後轉身出去了。
屋子裏，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沈念真雖然肚子越來越痛了，但是她的心已經不像剛剛那樣驚恐無助了，前世裏已經生過一次孩子，這一次，她不是沒有什麼依仗。
榮琛走到外間，看到幾個丫鬟魚貫進來。手裏捧著熱水毛巾，還有參湯，葛神醫攔在門口，每一樣送進屋子裏去的東西，他都仔仔細細的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問題了，才讓人送進去。
榮琛瞧著他有些佝僂的身影，心裏更是愧疚萬分。
若非是為了自己夫妻兩口子這些事情，葛神醫早就可以心無牽掛的遠離京都，去他想去的任何地方，逍遙自在去了，怎麼會在這上京裏受這樣的苦楚呢？
榮琛想好了，等這一次沈念真生完孩子，就放葛神醫自由。他想離開上京就離開，想留下就留下，他絕對不阻攔。
王府這一夜，注定是熱鬧而又嘈雜的一夜。
熬到後半夜的時候，沈念真終於是忍不住疼的喊出了聲，她實在是太痛苦了，以至於抓住了如畫的胳膊，氣喘籲籲的問她："天亮了沒有？還有多久天亮？我還要熬多久？天哪！這麼痛苦不如殺了我……"
她以為前世生孩子的那種疼痛並不算什麼，可是重新再來一次，沈念真發現，比記憶中的疼多了。
"王妃！再堅持堅持！快了快了……"
如畫看到她難受的樣子，忍不住哭了："王妃，您餓不餓？奴婢再讓廚房送點吃的來？"
先前吃過的那一點東西早就在胃裏消化完了，沈念真這個時候的確是感到有些饑餓，可是她實在是太痛苦了，這痛苦讓她根本就想吃任何東西："我不餓！這個時候我哪裏還吃的下？"
"吃不下也要吃的。"如畫梗咽道："您想想看，等到您真的需要用力的時候，您卻筋疲力盡的時候，那要怎麼辦？奴婢這就去準備！"
說著，不等她發話，便轉身奔了出去。
沈念真沒有力氣喊她。
她剛一張嘴，一股從沒有過的劇烈疼痛襲來，她眼前一黑，整個人差點都昏死過去，根本就說不出一句話。
很快，飯食就送進來了。
周嬤嬤也跟著進來，讓人攙扶著沈念真，一勺接一勺的給她喂飯，即便沈念真不停的痛苦搖頭，她也依舊繼續。
很快，半碗粥喂進去，沈念真痛苦的差點嘔吐，周嬤嬤才停止。
這個時候，穩婆檢查了一下，覺得差不多可以讓她用力了，便催促道："王妃，跟著奴婢的節奏來，用力……"
院子裏，榮琛聽著屋子裏的尖叫聲陡然變高，差點沒一個趔趄，連忙抓住葛神醫的胳膊問道："師傅！現在情況怎麼樣？
"你別急。這才隻是剛開始而已。"葛神醫安慰他道。
這隻是剛開始啊？榮琛越發的害怕了。
果然，屋裏的痛苦呻吟越來越大，幾乎到了刺耳的地步，榮琛一隻手握著院子裏的欄杆，手指甲幾乎掐進欄杆裏麵，都渾然不覺。
就在這時，院子外頭忽然傳來亂哄哄的聲音。
很快的，宮裏的高公公，帶著一群宮人們浩浩蕩蕩的從外頭走了進來，對著榮琛下跪請安："奴才參見二殿下！"
"高公公快快請起！"榮琛聞言立刻抬腳走過去，有些驚訝問道："你們怎麼來了？宮門不是已經鎖了……"
"回殿下，奴婢是陛下派來的。"
高公公緩緩起身，雙手攏在袖子裏，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榮琛，幽幽開口道："殿下可知道，今天夜裏，您從那道宮門上走出來的時候，陛下是多麼的失望！"
"我妻子臨盆生子，本王不能束手旁觀。"榮琛淡淡回答道。
"陛下說了，他早已經做好了最好的安排，今夜裏，無論是誰，無論何方勢力都滲入不了二王府，葛神醫在這裏，宮裏的太醫們也隨時候命，即便是殿下不在，二王妃與孩子也一定會安然無恙。"
"是啊，保證沒事，本王就可以不用回來麼？"榮琛聞言，嘴角浮現出一抹苦笑："那在屋子裏麵與閻王做鬥爭的是本王的妻子，即將降臨的是本王的孩子，如果在她們生死攸關的時刻，本王都不能陪伴著他們，那本王日後有何顏麵再出現在他們麵前？往後餘生，本王將日日夜夜都會想，本王曾經為了別的什麼東西。放棄了他們……"
"這種折磨，本王不想忍受。"
"殿下，你可知道你放棄了什麼？"高公公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道。
夜涼如水，院內燈火輝煌。
丫鬟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忙碌著，榮琛側頭時，已經看到那從屋子裏端出來的水是血紅色的了，他的眼皮子跳了跳，臉上盡顯擔憂之色。
對於高公公所說的，他置若罔聞，也絲毫都不曾在意。
"本王說過了，在本王心目之中，沒有什麼是比本王的妻兒更加重要的。"榮琛的神情已經有了幾分不耐煩："還請高公公回去吧！多說無用，本王放棄了什麼，本王自然明白。"
"殿下已經回來看過了，二王妃並沒有事情。"
高公公對於屋子裏一聲高過一聲的尖叫置若罔聞，盯著榮琛頗為失望的道："這院子裏的情形你也看過了，王妃本人你也瞧過了，現在應該沒有什麼遺憾了吧？你若是現在就跟咱家回宮去，今天夜裏的事情，陛下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到底是什麼重大的事情，能夠讓皇帝半夜裏派了自己親近的太監總管，大半夜的跑來教訓人？
榮琛到底又是放棄了什麼，才從宮裏回來的？
院子裏裏外外，除了屋子裏全神貫注在孕婦身上的穩婆與嬤嬤們，其他人都伸著頭瞧著這對弈一般的局麵，人人好奇的看著榮琛，想不明白他到底放棄了什麼。
今天夜裏，還有什麼比王妃生孩子更重要的事情呢？
"高公公。"榮琛聞言淡漠的笑了笑，然後抬眸看著高公公，夜風送來他醇厚的聲音："這個機會，是你在父皇麵前替我爭取來的吧？多謝你了。可是，我不能跟你回去。"
"為什麼？"
高公公伸著脖子，十分困惑的看著他。
"二王妃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這裏這麼多的人！總能保護著她平安生下孩子來的！殿下呆在這裏有什何用？你是能替王妃疼，還是能替她生？就單單隻是為了陪著她，就放棄自己有史以來的追求，值得麼？"
"本王倒是想要替她疼，替她生，隻可惜不能夠。"
榮琛聞言苦笑一聲，看著他輕輕的搖了下頭，依舊的溫潤如玉："高公公，我這樣的人，你是不明白的，你根本就不知道我留下來是為了什麼，或許待在這間院子裏，本王的作用尚且不如一個穩婆大，可是妻子生孩子，夫君守著她，這是本王的責任！你明白麼？"
責任？
堂堂王爺，需要對一個女人說責任？
所有人都困惑不解的看著榮琛。
高公公尤其的不解，甚至還有些無語。
"殿下說這些話，是在跟奴才抬杠麼？奴才或許不明白殿下，但是奴才知道，殿下不光光舍棄了自己的將來，甚至還舍棄了為人臣子的責任！"
為人臣子的責任？那是什麼？
所有人的心裏麵都存著一個大大的問號。
如畫端著一盆熱水從外頭走進來，疑惑的看了高公公一眼，對自己身邊的東辰詢問道："他們在說什麼？"
"他們說……額，殿下好像是放棄了對陛下盡孝，趕回來陪著王妃，所以十惡不赦……"東辰一知半解的回答道。
"這是什麼話！"如畫聞言無語極了："陛下到底是怎麼了？非要殿下今天夜裏回宮不可？難道他生了重……"
疾病兩個字還沒出口，東辰就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
"姑奶奶！你小點聲！"東辰急的什麼似的："你也不看看那是誰！不想要命了你！以為王爺王妃護著你，你便可以無法無天麼！等王妃出了月子，我一定要將這件事告訴她！"
高公公幽幽的目光朝著如畫這邊的方向看了一眼，那目光冰冷如刀。
也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
但是榮琛已經下逐客令了："高公公，帶著你的人回去吧！今天夜裏，本王是不可能跟隨你一起回宮去的，更不可能丟下王妃一個人在這裏受苦，請你們走的時候動靜小一些，不要驚動了街上別的人家，三更半夜了，大家都休息了。"
"哼！奴才的動靜再大，還有王妃叫喊的聲音大麼！"勸說不回榮琛。一腔好意付諸流水，高公公心裏也生了氣，當下冷哼一聲道："王爺，你的意思奴才已經明白了，回去以後會一五一十的將之告訴陛下！到時候殿下可別後悔！"
"本宮永遠都不會後悔。"榮琛毫不猶豫的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