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太醫欲言又止,最後一聲歎息,還是讓藥童去取了他珍藏的一套銀針出來。這幾根銀針與平時用的並不同,略粗,且長,而且心是空的,便於取血。
如果隻是針入皮膚還可以忍受,可是這取血,卻是深入心脈,極其凶險,痛入骨髓,而且對位置深淺有著極精準的要求。
任太醫即使行了一輩子醫,還坐上了太醫院之首的位置,此時還是深呼吸了幾次才敢下手,這針剛入皮膚,連大氣都不敢喘。
夜聽風也是緊緊閉著眼睛,渾身僵硬得不敢亂動,隨著一滴滴血順著銀錢流入藥碗,他痛得冷汗直流,握著慕白雪的手也隨之縮緊,手心的濕汗沾了她的體溫,卻仍然是冷的。
慕白雪感覺到他痛到顫抖,卻硬是隱忍著一聲未吭,心中想大聲喊停,想告訴他不要這麼傻,可是話到嘴邊卻根本說不出半句,隻能默默任眼淚流到了心裏,心中像被撒了鹽,火辣辣地跟著疼。
終於,一陣沉默中,傳來了任太醫任正略為哽咽地聲音:“好了,主子!這藥可以喝了,老夫下去了,老夫受不了這委屈。”
老太醫掩著袖子摁了摁眼角,頭也不回地走了,夜聽風卻一聲歎息:“這個老東西!本公子這心還痙攣著,他委屈什麼?黑霜,扶我起來,我身子麻了,有些使不上力氣。”
“諾!”黑霜急忙快步走了進來,一邊幫他整理好衣袍扶他起來,一邊眼睛也跟著濕了:“如果小姐知道您對她如此癡心,一定會感激涕零,非您不嫁的。”
她這邊掉著眼淚,夜聽風卻悶聲笑了:“就你會說話!這是今天我聽到最開心的話了。去把藥碗拿來,你就下去吧。”
一見主子的心情終於好了,黑霜重重點頭,極為小心地把藥碗遞到夜聽風手中,卻見他卻仰頭喝了一口,俯身就向慕白雪口中送下,當下窘得滿臉通紅,一路小跑就出去關了門,靠在門上直喘氣。
東印見她這一副模樣,不由想歪了:“叫你進去臉紅什麼?該不會對夜公子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吧?我可警告你,若是你敢趁我們主子生病勾引他,別怪我們姐妹幾個對你不客氣。”
“你們想什麼呢?隻是,隻是主子親口喂了主子喝藥,我一時沒反應過來,接受不了而已,真是太羞人了……不是,太感人了!感人!”
黑霜一邊笑著,一邊抹眼淚,東印她們三個紛紛甩了她個大白眼:“你這到底是哭還是笑呢?安靜點吧,也不知道這副藥管不管用,怎麼半天沒動靜呢。”
隨著門外四個婢女的翹首以待,喂完藥的夜聽風的臉卻漸漸沉了,因為慕白雪還是如之前一樣,安靜地睡著,眼珠沒有轉動一下,更不用說醒過來。
嗬嗬!還是不行嗎?依趙無言的性格,他會對我使用攻心計,卻不會容你有半點損傷,恐怕這藥沒問題,而是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
夜聽風明明輕笑著,卻清楚地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即使剛才的錐心之痛,也遠不及現在這一刻痛徹心扉的苦楚。
慕白雪隻覺得自己的兩個胳膊,被他一冰冷的雙手越收越緊,有什麼東西滴滴答答地落在了自己的眼上,緊接著便是他無比絕望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