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家滿門忠烈啊,凡賀家子弟,俱幼時學武習兵法,勵誌報效國家,守衛河山,多少賀家兒郎死於戰場,屍骨無存,隻能埋了衣冠塚。
卻被一句聯合太子意圖造反,屠盡了賀家忠烈。
皇帝昏庸,天下無道,若李家做不了這江山的主人,那就換人來坐!
林深處一隻孤鳥驚掠而起,鳴聲哀長。
賀荊山踩在碎岩上,微微屈膝,往山腳下看去,烏壓壓的一片大軍。
他耳畔仿佛響起幼時父親的教導,記憶那麼模糊,到隻有隻言片語,又如此清晰,深深烙在心底,無法抹去一點半點。
岩石石縫裏漚了一冬的枯葉逐漸碾成泥,新生的幼芽破土而出,蓬勃向上,終將覆蓋曾經的那一代崢嶸。
賀忠攏了攏黑色的鬥篷帽子,順著少主的目光看下去。
“那九皇子,看著倒像是有點要與他爹反目的意思,如今我們先留他一命,若日後他查到我們,就不能再留他。”賀忠手放在腰間的短刀上,眯起眼睛。
“李昱同倒想做個逍遙皇子。”賀荊山壓住眼裏的嘲諷,“可惜皇家無親情,第一個拿了他開刀,死了一個九皇子妃,他要是不想再死第二個人,就知道該如何做。”
皇帝已老,鏟除異心人為當今太子鋪路勢在必行,這天下呀,終究要亂了起來。
賀荊山把安惠王爺也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的事暫且壓回肚子。
現在不是殺九皇子的時候。
他也不想動這個人。
“待我再在軍中待一段時日,再給少主彙報渝州軍如今的情況。”賀忠深深看著賀荊山,“少主,我們賀家之仇,不論哪一天,你都決不能忘,決不能貪享現在的安逸,賀家的人,生來就不是安逸的命!”
賀忠想起少主娶的女人,稍稍皺眉。
最開始娶一個村戶之女的目的,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好讓小太孫有個身份。
這個女人從前不管她也還好,卻沒想到如今她還有如此能耐和造化。
若是起義後,這女人知道太多,怕是斷斷留不得了。
賀荊山雙目似電,看了他一眼,賀忠頓時察覺自己的逾距,隻立時垂下眼眸,不敢放肆。
賀荊山收回視線,一手立於背後,淡淡開口,“我生來的命,我身上背負的責任,我無時無刻都記著,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忠叔做好自己的事情即可。”
賀忠聞言,深深的望了少主一眼,隨即垂頭,“是老身僭越了,也是擔心你,那趙阿福你也要防備,和她日日相處,可不能泄露半點風聲。”
賀忠當然不會幹什麼棒打鴛鴦的事,但賀荊山如今的妻子確實是超出他們計劃外的存在。
他隻是想提醒少主,不要沉湎於溫柔鄉。
誰都可以,他們賀家的人,不行。
賀荊山想起阿福,擰著的眉頭不由自主鬆開,難得的,頭一次與賀忠有了不同的意見:“她不在你的考慮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