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士良越聽越怒,直到最後已是麵色猙獰、氣息沉重,未等李訓說完,便從身旁雷無水腰間抽出其佩戴的橫刀,乘著李訓說話張嘴的刹那,一刀刺入口中,幅度極小地劃拉一下,又從其口中收刀而回,李訓鮮紅的一段舌頭便挑在刀尖上從口中帶出,拔、刺、劃、收四個動作連貫迅速,一氣嗬成,用時極短,致使李訓張開的嘴尚未合攏,舌頭便被仇士良挑了下來,最後一個“天”字的發言隻發了一半便戛然而止,隻剩下空氣流過聲帶的嘶啞聲,以及鮮血從口中噴湧灑向地麵的滴淌聲,場麵極為怪異淒慘。不多時,李訓便血盡倒地死去。
仇士良的武藝之高非常人所及,心狠手辣更為世所罕見,饒是從小習武、長於邊塞的杜慎言,也著實被眼前的場景所驚駭。
韓約見結義兄弟李訓已死,不禁悲憤交加,對著仇士良大聲斥責:“閹賊,你傭兵自重,挾持聖上,把持朝政,迫害世人,欺壓百姓,裏通外賊,辱我華夏,你不得好死!”仇士良愈加憤怒,一刀從韓約天靈蓋刺下,刀尖穿過整個頭顱,從下頜(下巴)處刺出,將韓約活活的釘在了地上。人體的頭骨是極其堅硬的部分,仇士良極其輕巧的一刀便將頭骨貫穿,顯是已練就極為強勁且集中的用刀力道。韓約被刺後並未馬上就死,而是吃痛全身不斷痙攣,但口中舌頭被釘住偏又喊不出話,隻能發出極為痛苦的“啊”、“啊”之聲,過了好一會兒方才死透,場麵極是淒慘。
剩餘被擒的南衙官員見狀,或伏地痛哭,或捶胸頓足,或掙紮欲拚,即使杜慎言一向不關心朝中爭鬥,也無法不被眼前的悲涼情勢所感染,心中感概這些南衙士人平時看著文鄒鄒的,未曾想臨危之時卻也這般鐵骨錚錚。仇士良則已完全陷入狂怒狀態,下令神策軍誅殺含涼殿外剩餘被擒的數十南衙官員和數百金吾衛將士,一場血腥殺戮就此展開。
杜慎言雖不明這次南衙謀反的原因,但剛才眼見這些人的氣節風骨,心中已漸有敬佩之心,感覺之前自己對朝中局勢的認知似乎有所偏差,當前朝中的爭鬥似乎非權力鬥爭、神仙打架這些簡單的詞彙字眼所能概括,眼前這些士大夫的所作所為,就並非像是完全為了權力。因此杜慎言和其所率領的執戟卒行刑時,就力求一刀斃命,減少對方痛苦。
其他神策軍將領可就沒有杜慎言這般好心,特別是雷厭水,雖然先前作戰時毫無章法、拙漏百出,但殺手腳被縛之人卻悍勇無比,率部亂殺亂砍,為了追求殺人效率,往往是在人身上隨意砍一致命刀後,就任憑傷者在地上哀嚎翻滾,慢慢死去,自己則繼續去砍殺下一人。杜慎言見此情形,對雷厭水的厭惡更甚,默默率部跟在其後補刀,減少傷者痛苦。
不多時,含涼殿外剩餘被擒的數十南衙官員和數百金吾衛將士便被屠戮殆盡。仇士良兀自覺得未殺過癮,又大聲下令道:“神策兒郎們,聽我號令,前出三大殿(含元殿、宣政殿、紫宸殿),殺光南衙亂黨!”
杜慎言心裏一驚,思索良久,最終決心冒險向仇士良諫言收回成命,他知道自己尚隻是正八品的小小牙將,在正二品的大閹仇士良麵前依例是沒有進言權力的,且從方才的情形看,仇士良是個歹毒之人,殺心極重,如若進言不慎,恐有殺身之禍。
但他實在不願再充當劊子手,今日已屠殺眾多南衙官員將士,而這些人平日裏和他一樣供職朝中,有些人甚至還和他相識,何況這些人今天所展現錚錚鐵骨已令他生出相惜之情,他不想再看這些人死去,覺得自己必須做些事情阻止殺戮的繼續。
杜慎言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仇士良身邊,剛要行禮諫言,忽然含涼殿中有一威嚴且帶有些許憤怒的聲音傳出:“仇士良,你今天還沒殺夠嗎!”剛剛還威風八麵的仇士良,霎時間驕橫全無,忙不迭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跪拜,道:“聖上息怒。”